鎮守軍功赫赫,其實也沾了一個張字的光。有的時候,殺雞用牛刀,遠比用菜刀來得穩準狠。陳季擴和黎利先後正法之後,交阯已經比從前安定多了,這一次蹦出來的不會是最後一批,但應該是最有實力的一批。剷除了這些人,佐以陳洽尚書,交阯至少可以安定二十年。至於後一條……我只是心裡存著擔心,並不是想以身試險。”
既然張越心意已決。張謙便沒有再勸,當即喚了曹吉祥進來,當著張越的面將奏疏封口,這才交給了他:“你現在立刻去錦衣衛廣東衛所,讓他用八百里急遞把這封奏疏送到京城,等到了之後讓他們直接遞給東廠廠督陸公公,轉呈皇上。記住,對他們說,十萬火急,讓陸公公斟酌著選好時間遞上去!”
曹吉祥剛才侍立在門外,裡頭的談話雖不是句句分明。卻是聽到了一多半,自然能明白事情的緊急程度。此時他連聲答應了之後,立刻把東西往身上一揣,急急忙忙出了屋子往外趕去。他這邊廂一走,張謙就對張越說:“既然你爹這次是一定要前往交阯,你可得好好預備些妥當人跟著。他這不是公務,我不好往錦衣衛調人,只能借你兩個身手好性子機靈的護衛。你身邊的彭十三不是英國公徵交阯時的家將嗎?請他陪著去,在交阯,他一個人頂十個!”
“我來之前,他已經自動請纓……我雖應了,只是覺得對不住他,他畢竟剛得了兒子。”
見張越臉色不好,張謙便嘆了口氣說:“我知道他是你大半個師傅,這些年鞍前馬後跟著你,出力無數立功無數……他是英國公的人,之所以甘心跟著你,也是因為你以真心待他,他自然以真心待你。別嗟嘆了,趕緊回去準備,這一夜你家裡怕是沒人能睡好!”
正如張謙所說,這一夜,張家官廨燈火通明,幾乎人人都是徹夜未眠。孫氏雖說暗地裡抹眼淚悄悄埋怨了好一番,卻仍然親自給丈夫打點行裝;張倬連夜派了心腹家人往四處調集人手,又忙著見人,囑咐各種事宜;杜綰帶著崔媽媽和管事媳婦們準備藥丸用具;彭十三則是忙著整頓馬匹和兵器等等……總而言之,就連張赴靜官這等年紀尚小的孩子,也幾乎沒法睡一個好覺,天不亮就趕到了上房。
張倬已經換上了一身結實的衣裳——好在他向來是簡約隨便的性子,衣裳並不是大紅大紫的招搖,否則這次前往交阯,行裝就是最大的麻煩。安慰了妻子,又勉勵了眼睛通紅的幼子和長孫,他最後就把張越留了下來一塊用早飯。父子倆一邊吃一邊在屋內商量了半個時辰,這才雙雙出來。
因這一次分別不知道得多久才能團圓,張越少不得親自把父親送到了官廨後門。這時候,張謙派來的兩個護衛已經和張家此次隨行的人會合在了一起。跟著父子倆出來的信使見張倬徑直趨前上馬,便回過頭來向張越重重磕了三個頭,這才跟了上去。雖說心裡翻騰,但張越看著一行人紛紛上馬,終究沒有說話,眼睜睜地看著這十幾騎從小巷疾馳而去。
二伯父張攸雖說有這樣那樣的缺點,但終究是他的嫡親伯父,當初頭一回從交阯回來就送了大箱東西,後來張信被貶,他又自動請纓重回交阯,等到後來安南用兵不利,又是自動請纓,算來竟是在那裡過了半輩子。別說交阯原本就滿是瘴氣毒蟲,就算是再好的地方,張攸和妻兒一別就是數年,如今興許連最後一面都見不得……他唯有希望父親張倬這一趟能趕得及,也希望張謙透過錦衣衛能夠儘快將奏疏送上去。
交阯交州府。
自從永樂年間張輔一定交阯,設交阯布政司以來,永樂皇帝朱棣就將安南徹底歸入了中原的版圖,分交州、北江、諒江、三江等十五府,分轄三十六州,一百八十一縣,又以太原、宣化、嘉興、歸化、廣威五州二十九縣直隸布政司。各地又全都設立了衛所和巡檢司等,可謂是做好了鐵桶萬年的打算。後來雖因中官馬騏大肆搜刮激起民變,但當地土官豪強也確實暗懷叛心。如今召回了鎮守太監,又連著幾年鎮壓安撫,局面一度恢復到了當年最好的時候。尤其是交阯布政司所在的交州府,一度成為整個安南最繁華所在,行商雲集。
然而,這些天的交州府卻顯得戒備森嚴,大街上冷冷清清。往常張攸日日點卯見兵將的總兵府赫然是裡三層外三層的守衛,每個人的臉上都掛著深重的寒霜。前衙如此,後衙也同樣是如此,從親信家將到貼身小廝,走路都是躡手躡腳,連交談的人都沒有。而居中三間藥味濃重的主屋裡頭,則更是連一根針掉在地上的聲音都能聽見。
“怎麼樣,大人可有好轉?”
見那診脈的大夫滿臉為難之色,一個年輕的小廝頓時焦躁地用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