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片刻,就吩咐道,“派前軍指揮使領五千兵馬從洮江右岸先入交址吧,我帶著後隊過兩天看看情形再慢慢前行。不必急於一時。柳升固然勇猛,但交址那地方不是光憑勇猛就行的,他說不定會吃點苦頭!”
沐晟的性子家將們全都知道,此時無不是默然。因見沐晟倦色上來,幾個人便一一告退,待到了外頭,年紀最輕的白勇低聲嘀咕了一句:“沐家畢竟是勳貴,這交址緊挨雲南,若是事事都還要從外頭調人平定,久而久之,老爺會不會失了朝中歡心?”
其餘人都知道這裡頭要緊的不是朝中歡心,而是沐氏英名。只不過,相比當年的老王爺沐英和謀勇雙全的上一代西平侯沐春,沐晟在用兵的本事上頭實在是平常,這黔國公爵位的取得還有幾分幸運的成分。於是,幾人不過是相視嘆了一口氣而已。
待到了內院他們安歇的那個院子,年紀稍大的蘇明又低聲說道:“失了朝中歡心卻是不用考慮,這些年老爺往京城送了那麼多東西,可不是白送的。老爺打仗的本事稍遜些,但對上頭下頭卻是沒話說。不說那些權貴,就是咱們這些人,名下有多少田土?過的日子恐怕也比不少官員還舒坦些!”
四人祖上都隨沐英沐春征戰過,乃是沐王府的世襲家將,如今名下全都有幾十頃田土,家中妻兒老小全都是過的富家翁般的安生日子,平心而論也不是一心想上戰場搏前程的——脫了籍放出去實實在在當軍官看似是自由了,其實和沐王府的聯絡卻弱了一層,走到外頭還讓人低看一眼,這又是何苦?
雖然沐晟節制整個雲南的兵馬。麾下也自有各級將領,但軍略要事,反而是這些更貼心的家將彼此商討出要旨先進呈沐晟斟酌,然後才會召眾將議事。而他們四個從小讀書練武,就是世家公子也不會要求那麼嚴苛,此時雖回了屋子,仍是對著地圖挑燈商議,待到一應事宜全都商定好了,蘇明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夜了,明天還要陪老爺校閱大軍,大家都回去睡吧!”
話音剛落,外頭就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四人都是一愣,離門口最近的白勇便一個箭步上前拉開了門。門前站著的那人也來不及解釋什麼,直截了當地說:“白大叔,交址那邊剛剛送來軍報,安遠侯在清化府大捷,一舉擊潰賊軍三萬餘,斬首數千級,還請儘快報上老爺!”
他一面說一面遞上手中的八百里加急戰報,隨即又急急忙忙地道,“還有,剛剛縣城外頭有人叩門報,陽武伯一行已經到了河陽隘!”
得知這個訊息。四個人無不明白,今天晚上怕是睡不成了。商議了兩句,白勇就立刻帶人先往河陽隘迎接,而蘇明三人則是拿著軍報徑直往後頭去見沐晟。這一夜,行轅之中沐晟屋子裡的燈亮了一整夜,而已經宵禁的大街上也是不得安寧,響亮的馬蹄聲也不知道攪擾了多少人的清夢。直到次日一大清早,沐晟的其餘三位家將又帶著百多號人呼嘯出城,一夜不得好睡議論紛紛的人們方才緘口不談此事,就連官衙中人也只是竊竊私語。
正午時分,一大隊人方才簇擁著馬車進了城門。一路徑直拐進了行轅正對的那條街。此時此刻,這一整條街都被兵馬清理得乾乾淨淨,再無一個閒人。黔國公沐晟親自從門口下階相迎,眼看幾個家丁從特質的大車上用一具藤榻抬下了一個人來,他連忙上得前去,見上頭那人臉色蒼白得可怕,瞧著也比從前消瘦蒼老了許多,他不禁悚然動容。
“世兄鎮守交址多年,不料卻突然遭此劫難,實在是受苦了。”
見沐晟說得情真意切,張攸不禁苦笑道:“我這是自作自受……若不是我掉以輕心怠慢了,也不會中了這麼一支毒箭,數年安定毀於一旦。我已經讓三弟代我擬奏摺請罪,只希望此次安遠侯能旗開得勝,景茂兄這邊也能一路順遂就好。原本三弟是讓我去廣州先養息一段時間的,但何太醫說雲南府的天氣更適合我如今這身體,所以只能攪擾景茂兄了。”
“你我什麼交情,還用說這些麼?”
沐晟搖了搖頭,這才看到了張攸身側的中年人。他和張倬並未見過,但沐昕每每來信,說得他耳朵都快起老繭了,無非是說此人如何如何能幹,因此和張倬倒是很有些書信往來。若只是一個善於經營之道的世家子弟,他看在錢的份上也會禮敬三分,但若是再加上張倬的那個好兒子,他的態度自然更是敬重了許多。此時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他就笑著說:“這便是三世兄了?”
雖無爵位,張倬如今也已經官居二品,此時對沐晟的客氣,他自是恬淡得很,當即笑吟吟地回禮。還沒說上幾句話,沐晟旁邊的一個幕僚就大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