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暗自苦笑了一聲。見張越也往那邊瞅了一眼,隨即就撓撓頭開始嘆氣,那一刻,她忽然想到了當初在青州時的情形,那時候在面臨某種選擇時,他也是如此時那般孩子氣。
“事關重大,昨日楊閣老也只是露一個風聲,早說出來徒亂人心,所以我想等有個準信再說,誰知道竟然有人通風報信……別人大約沒那個能耐,是郡主對不對?”見杜綰只顧著瞪自己卻不作聲,那邊的三個丫頭都在門邊上擠成一團,張越索性拉著杜綰在炕上坐下,又指著左手邊那一溜煙三張椅子說,“這會兒不講那些上下尊卑的規矩,你們都坐下。”
有了這句話,靈犀就鬆開了秋痕,見杜綰點了點頭,她猶豫片刻方才在最後一張椅子上坐了。她甫一落座,琥珀就在她旁邊斜簽著身子坐了下來,卻是空著最上首那一張。於是,慢了一步的秋痕瞅著那空著的頭一個位子,雖說極其想挨著張越坐得近一些,但猶豫了半晌,她仍是去搬了個小杌子過來,坐了杜綰下手的另一邊,卻衝琥珀靈犀沒好氣地皺了皺鼻子。
看到三個丫頭在這事情上還免不了多一個心眼,張越又好氣又好笑,繼而便先轉頭對杜綰說道:“先不說什麼皇上就是想讓我去,單單說我如今的職司,大軍軍械轉運便有脫不開的職責,畢竟,如今兵部戶部兩位尚書都在負責督餉運餉,所以我走這一趟很自然。況且剛剛海公公知會了一聲,這回我大約是去宣府,只不過會順道去興和轉一圈。”
這話自然是對杜綰說的,但看到下面三張異常認真仔細的臉,他只覺心頭某塊最柔軟的地方深受觸動,繼而便直白地解釋道:“北邊本就是軍情要地,外人難免認為危險。我不是去送死,也不是去打仗,而且此次還有京營護衛隨行,只不過那邊不比京師,也就是苦些累些。但大姐夫那麼一個世家公子都能在興和一呆那麼久,我又怎能畏難退卻?”
前頭的秋痕沒聽懂,但最後幾句話她總算是明白了,剛剛那陰雲密佈的臉頓時變成了陽光燦爛。而靈犀聽分明瞭大半,心中也跟著鬆了一口氣,暗想回頭也能老太太萬一問起,她照著說也能寬一寬她的心。然而,琥珀卻從那前頭幾句話中辨出了一些其他的東西來,本待悶在心裡,但看到秋痕那歡歡喜喜的模樣,她不由心裡一酸,眉頭頓時一挑。
“少爺,請恕奴婢多一句嘴,這巡視宣府自然也要去興和開平這樣的前方要塞,若是到了那兒忽然遇到蒙元大軍入寇,到時候這是否算您的責任?”
聞聽此言,即便是原本如釋重負,打算接下來謹守緘默不多發一言的靈犀,也忍不住想到了另外一個要緊的地方:“少爺,您這一去還要等到明年開春和大軍會合,恐怕不到六七月都回不來。如今老太太的病說不好,家裡也有些亂七八糟的家務事,若是一個不好……聖命固然不可違,但您若還有什麼打算,至少得和少奶奶和咱們通個氣,家裡人也有個盼頭。”
秋痕原本已經放了心,可這會兒聽到靈犀和琥珀這麼問,她頓時瞪大了眼睛。而杜綰卻等到那兩個把話說完,這才扭過頭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張越:“你看看,她們跟著你時間長了,一個個都精明得什麼似的。所以說,別以為大夥兒都是傻瓜,盡只挑些寬心話。眼下你只要和咱們說,大約去多少時日,要帶誰走,是否有什麼別的算計,至於家裡的事情自然有我照管,你也不用只拿別人來糊弄咱們!”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張越這會兒算是嚐到了作繭自縛的滋味。昨天楊士奇提了個醒,他心裡頭自然已經有了些計議。沉吟片刻,他便說出打算藉此換了大伯父張信回來,結果秋痕立刻跳了起來。
“少爺您就算有孝悌之心,可也不能一心只想著別人!大老爺那兒還有二老爺可以照應照應,但太太可是隻有您這麼一個兒子,您和少奶奶成婚不過兩年多,小靜官還只有幾個月大。奴婢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就算您如今再為別人著想,萬一老太太……這家遲早都是要分的,到時候他們是否記你的情份還未必可知!再說了,萬一您走了,大老爺卻回不來呢?”
“秋痕!”
這時候,屋子裡一下子響起了三個異口同聲的喝止聲。靈犀素來知道秋痕的直爽,此時不禁擔心她這話讓張越不高興;琥珀和秋痕當了多年的姐妹,生恐她這話讓杜綰以為是指桑罵槐;而杜綰平日雖從不說什麼,可哪裡看不出秋痕那不曾掩藏的目光,這會兒卻忍不住暗歎她的單純心思,竟是不由自主地喝止了她。
“秋痕,你太沒規矩了!”冷臉喝了一句之後,看著那紅紅的眼圈,張越雖不想說重話,但想想如今一家子人尚未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