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得過誰!你楊士奇,還是楊榮金幼孜,抑或是呂震蹇義?”大聲咆哮著一個個點了大臣的名字,朱棣一把甩開了扶著自己胳膊的兩個宮女,竟是大步往殿外走去。一腳跨出正殿,他便把指著乾清門外那一片空空蕩蕩的地方,繼而咬牙切齒了起來,“天降雷火,那麼多人都說是遷都所致,這幫瞎了眼的混蛋,若沒等到人死了才發難,早將方賓的一樁樁罪舉發出來,這上天怎麼會降雷火示警,他們就是為了私心!張越!”
張越剛剛沒料到皇帝忽然出來,連忙及時閃開讓道。這會兒看到皇帝忽然轉過頭來,眼神中滿是凌厲的兇光,他在心中嘆了一口氣,遂下拜行禮,隨即字斟句酌地說:“臣以為,天降雷火若是示警,警示的不但是皇上,不但是文武百官,還有天下黎民百姓。這是提醒天下人都懷著自省之心,勿以惡小而為之,勿以善小而不為。”
罷了罷了,反正天打雷劈在後世只是尋常的自然現象,這也不算什麼睜著眼睛說瞎話。
朱棣雖說之前下了求直言詔,但最討厭的就是別人將天災和自己失德聯絡在一起,所以才會把好些上書直言的科道言官打發去了交趾。此時張越既說那是對天下人的警示,他的臉色就稍稍緩和了一些,可方賓的事情仍然猶如一根刺似的梗在心裡,扎得他極其難受。
“你在兵部也有一年多了,難道就一丁點都不知道方賓的那些陰私勾當?”
覺察到朱棣的口氣又流露出幾分不善,張越也來不及細想,索性直言坦陳說:“皇上明鑑,臣和方大人乃是上司下屬,往日只是公務往來,並無深交。就算平日有流言蜚語,但若無實證貿貿然陳於君前,這和虛言構陷有什麼兩樣?再者,臣只是司官,並無監查之責,不敢自恃皇上信賴偵查大臣,此非臣職分。恕臣直言,就算方大人有罪,這戮屍……”
“方賓的事情朕意已決,你無須多言!”
聽到張越仍是一口一個大人一口一個大臣,朱棣頓時大皺眉頭,但最終只是出口呵斥了一句。雖說因為內閣剛剛送來的一大摞彈章而氣急敗壞,可這會兒既然看到了張越,他便想到了之前張謙進呈給自己的條陳,便淡淡地吩咐他起身,端詳了片刻便直截了當地問道:“你那份東西朕看過了,比前一次更詳細更有條理。小小年紀能考慮周全,這倒是值得稱許,不過……這份東西墨跡猶新,卻不是你自己的筆跡!”
由於那天晚上事出緊急,又打草稿又謄抄摺子實在是來不及,因此張越方才吩咐筆跡和自己相似的杜綰謄抄,想不到皇帝竟然看了出來。心念數轉,他便躬身說道:“皇上慧眼,臣不敢欺瞞。那一天臣如實奏對海運不能立刻施行,皇上聞言不喜,沒問其他就令臣退下,所以回去之後的當天晚上,臣擬草稿,內子謄抄,一直到四更天方才寫了這五千餘言。”
“海運的摺子你四月就遞了上來,結果這後續的你竟然那天晚上才寫?”朱棣此時眉頭一挑,冷冷哼了一聲,“莫非是知道杜楨下獄,你又在朕這兒碰了壁,所以才回頭趕出了這個?事君以忠,事君以誠,你就是這麼當的臣子?”
儘管知道朱棣就是這反覆無常暴躁易怒的性子,但此時此刻被挑剔這個,張越就是木頭人,心裡也不無憋氣。當下他便直起了腰朗聲答道:“啟稟皇上,臣當日上書之後,也想抽空把一應細節補全,但既然細節眾多,臣不得不仔細考慮周詳。況且臣既然供職兵部,自然需得先做好本職份內事才能考慮這些,所以一直不曾動筆。前天晚上寫這個條陳,確實有彌補之意,但若無之前思量周全,也難能一晚上一氣呵成。事君以忠,事君以誠,臣自出仕以來自忖絕無不忠不誠,雖有私心,但這私心也並無不可對人言處。”
此時此刻,朱瞻基等人也已經出了大殿,看到張越這當口尚且能對朱棣侃侃而談,個個的臉上都有些訝異,而楊士奇儘管欣慰杜楨得了個好女婿,這會兒還是不無擔憂。而張越見朱棣那眼神愈發駭人,此時此刻也索性豁出去了,躬身又是一揖。
“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治國平天下便是大公,修身齊家便是私心。臣才具原本不過平常,若無長輩愛護師長教導,那麼無論如何都沒有今天。所以昔日臣有緣在棲霞寺拜見已故榮國公時,就曾經問過如何才能讓父母家人長命百歲,榮國公卻為之啞然,蓋因壽數乃天命。臣不是此生惟願天下安,不顧家人倚門盼的聖賢,天下安家宅寧,這就是臣的平生大願!”
從來朱棣面前的大臣都幾乎是標榜自己大公無私,張越竟然把私心說得這樣理直氣壯,這當口別說是朱棣沒想到,就是別人也個個捏著一把汗。朱瞻基想起初次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