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人早就離開了,這便成了一段了不斷的恩情。此時重見舊物,他不由覺得心中一鬆,立刻吩咐下人去請來人進來。
第八卷 天子劍 第053章 天子釋疑?更生風波
時值臘月,惜薪司早就開始按例供應各宮柴炭,仁壽宮自然是頭一份。朱棣昔日為燕王時就住慣了北平,倒是不覺天氣寒冷,因此得報王貴妃病了,他便下令裁了仁壽宮的一半銀霜炭送去秀春館。儘管這不合規矩,但誰都知道這位天子最不在乎的就是規矩,因此這等小事自然無人進諫。然而,王貴妃這一病便意味著朱棣面前沒人規勸,於是無論趙王還是皇孫公主駙馬,來探病的時候最希望的便是他拒之不見,這就只要在外叩頭就能回去了。
仁壽宮東暖閣內此時正暖意融融,朱棣高臥榻上,卻看也不看旁邊高几上堆得老高的奏摺文書,只是一味望著屋頂出神。一個宮女正跪在榻下為他揉捏著膝蓋和小腿,忙活得滿頭大汗卻不敢吭聲,周遭侍立的幾個太監則是屏氣息聲,唯恐遭了池魚之殃。
此時此刻,人人心裡都在埋怨遠在江南的張越——要不是因為他折斷了天子劍的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皇帝何至於不見外臣,卻衝著他們這些底下人發火?
就在屋裡一片寂靜的時候,外頭卻響起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不多時,暖閣前頭那厚厚一層大紅織金孔雀紋夾簾子忽然被人打起,旋即便有一個人閃進了屋子。幾個小太監沒料到這當口還會有人撞進來,扭頭瞧見是司禮監太監黃儼,這才鬆了一口氣。
“皇上。”
回過神的朱棣一皺眉頭正要發火,瞧見是黃儼彎腰控背站在榻前,火氣便稍稍消解了一些,語氣卻仍是不耐煩:“朕不是都說過了麼,除非蒙元打過來那種軍國大事,其他的就由行在六部和楊榮金幼孜他們幾個斟酌著辦,京師還有皇太子監國,不用什麼事都來煩朕!”
若是別人聽了這聲色俱厲的訓斥,早就嚇得慌忙告退了。但黃儼終究是服侍了幾十年的人,此時滿臉堆笑絲毫沒有懼色:“皇上容稟。雖說不是什麼大事,但也是好事。和寧王阿魯臺之前不是出兵瓦剌大敗太平部麼?如今他已經派使節賀正旦,並貢名馬二十匹。”
“不過是狗咬狗而已,此等跳樑小醜時歸時叛,如今這進貢歸順也不過權宜之計罷了,算什麼好事?”
“皇上所言極是,但若不是皇上先後兩次北征大敗蒙元,如何能有如今的歸順?”
儘管這是赤裸裸的奉承,但從自己用了多年的黃儼口中說出來,朱棣少不得欣然一笑,當下就吩咐黃儼與禮部官合議正旦使節覲見等事宜。然而這一些話交待完之後,黃儼卻沒有告退的意思,他不禁眉頭一挑:“還有什麼事非得這個時候報上?”
黃儼彷彿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四周,見幾個小太監都是泥雕木塑一般垂手肅立,那個宮女仍是低頭忙著按摩。並無閒雜人等,這才笑說道:“老奴剛剛去了一趟通政司,結果發現江南那邊送來了奏疏,所以記檔之後就立刻送過來了。這外頭的流言不可信,小張大人自個寫來的摺子總歸不敢矇騙皇上。”
“奏疏?他先前的奏事摺子早就到了,行在六部和內閣眾人還沒拿出處置的條陳來?”
見黃儼搖頭,朱棣不禁有些不耐煩了:“那些人就知道揣摩聖心!張越在松江府殺倭和善後的時候倒是心硬,這會兒卻心軟了。開海禁是開海禁,之前走私的又是另一回事,按律那些膽敢走私的商人全都該死……算了,比起那些通倭賊黨來說,這些人還有可恕之道,況且初開海禁殺了商人終究不祥。這樣吧,只殺首惡,家屬不問,餘者從輕論處。不過僅此一回,不為永例。至於那些裡通倭寇的賊子,也不用殺了,讓他們戴五十斤重枷在市舶司門口永遠枷號,至死為止!回頭你去傳話,就說是朕的旨意!”
即便是黃儼這等漠視人命的性子,此時也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廷杖下頭固然也是能打死人的,但那畢竟是短痛,這枷號死人卻是長痛。他不由自主的感到脖子上發涼,答應一聲後就畢恭畢敬呈上了手頭的奏摺。
朱棣決定了這件事,此時長長舒了一口氣,隨即接過黃儼手中的奏摺瞧看。大明朝並沒有密摺制度,除了張越之前不用走正經路子的札記以及錦衣衛的例行呈報之外,一應奏疏都由通政司分揀呈遞,因此他也知道這樣一份東西一定被許多人仔仔細細看過琢磨過。他原本只是一目十行掃過去,但看了幾行字之後,那漫不經心的表情就沒了。
“倭寇從倭國遠道而來,必趁東北風,然一年東北風盛行之季不過數月,緣何倭寇來犯卻不分月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