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裡是山東,是經歷過好幾次改朝換代和靖難之役屠城,真正的大家族幾乎十不存一的山東!
雖有這麼多人,但由於十多年前那幾位來自於江南的縣令在後衙修建了足夠的房子,三十幾號人正好夠住,可原先那些園丁僕婦之類幾乎都是各方眼線,眼看人家收拾屋子分派活計一樣樣井井有條,少不得有無數訊息往外送。於是這天傍晚,縣衙散堂之後,縣丞羅威便請了主簿趙明到一塊合計,又派人去叫馬成。
“睡了?這天都還沒黑,他睡什麼大頭覺,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睡?放屁!”
派過去的小廝垂頭喪氣回來報信時,羅威登時大發雷霆。將那小廝趕出去之後,他砰的一聲摔上了房門,氣咻咻地轉身看著趙明。
“這馬成簡直是呆了傻了,他以為那小子帶了這麼一大幫家人就了不得了?這是安丘縣,不是那小子養尊處優的大宅門!這幾天那小子除了蓋印還會做什麼,這公務能仰仗那起子只會點頭哈腰的奴僕?不過是找馬成商量,他居然推三阻四!”
“老馬膽小謹慎,羅兄你又不是剛知道。”趙明面白無鬚,看上去頗有些儒雅書生的風範,此時便故作風雅地搖了搖手中摺扇,“我們之前無非只是料錯了一件事,人家不是寒士,而是世家子,僅此而已。不過只看他此來安丘居然大陣仗的帶了這麼多人,再看看之前那些作為,便足可見他在家的時候習慣了舒心日子,只要我們明面上敷衍好了……嘿嘿,到時候大家走著瞧!”
“趙老弟說的是。”羅威轉怒為喜,走上前去在趙威身旁的那張椅子上施施然一坐,笑呵呵地說,“人家家裡有錢,必定看不上咱們縣衙裡頭的這些錢糧出息,也看不上他自個那點俸祿。不過,他要是識相便罷,要是想搞什麼名堂,我讓他灰溜溜走人!說起來還是老馬最虧本,那兩個丫頭還是他從青州府的惠香樓裡頭買的,卻不知道人家的丫頭強得多!”
兩人說這話的時候,他們口中那兩個被人用高價買來的丫頭此時確實正委屈著。秋痕和琥珀一來,張越身邊她們倆就再也插不進手,非但如此,靈犀還把她們倆叫到跟前宣示了一回規矩。她們本是青樓裡頭出來的,講究的是如何獻媚,如何勾引得男人慾仙欲死神魂顛倒,哪裡知道大宅門裡頭有那許多繁文縟節?
琥珀出來的時候,正看到那兩個丫頭站在地上扭來扭去,樣子極其不老成。若換成秋痕,此時必會斥上兩句,她卻只是在心裡哂然一笑,因對靈犀說道:“姐姐,這兒和北京離著不多遠,如今天氣也一天天涼下來了。咱們來的時候雖然帶了不少大絨衣裳,但也架不住天冷,這日用的柴炭和銀霜炭卻也得備辦起來。銀霜炭在這兒只怕是難尋,少爺也說太奢侈。”
“出門在外,確實不能像家裡那樣。”靈犀也點頭,斜睨了一眼一旁那兩個丫頭,便對琥珀笑道,“三少爺只帶著幾個大男人先到,換下來的那些衣服只怕是不曾仔細漿洗。待會送給李家的和崔家的,讓她們重新漿洗過再說。以後還是老規矩,你和秋痕貼身伺候,我住在外頭,那些粗笨的事我管,大夥兒各司內外,這就齊整了。”
秋痕正掀簾出來,聽著這話不由一愣,脫口而出道:“姐姐是老太太親自點的,怎能住在外頭?再說,這縣衙畢竟不比咱們家裡頭,內內外外進出的人多,姐姐怎好拋頭露面?”
“我比三少爺還大著四歲呢,怕什麼拋頭露面?”靈犀笑著駁了一句,瞧見張越也跟著出來,便上前屈膝扶手行了個禮,覷了片刻又道,“下午見著三少爺的時候,您這衣裳顏色也配得不好。畢竟秋痕琥珀細心,如今這就妥當了。對了,剛剛的分派三少爺可覺得妥當?”
這幾天身邊有那麼兩個丫頭在,又沒帶幾套換洗衣裳,因此張越都是胡亂穿的,剛剛在房裡就被秋痕嗔著說了一通,這會兒靈犀又拿著這個說事,他不禁苦笑。彼時雖沒有什麼玻璃大穿衣鏡,但檀木箱中仍是帶著一塊兩尺長的水磨銅鏡,因此剛剛出來之前,他竟是被秋痕硬揪著狠狠照了一通鏡子,此時仍覺得好笑。
“你分派的自然都妥當,出來之前祖母便封了你女管家,這女管家自然歸你當。”
張越在船上的時候就發現靈犀彷彿並不想往自己身邊湊,心中卻也如釋重負。畢竟,雖說知道祖母顧氏把靈犀塞到他身邊是什麼意思,也知道她心思縝密為人謙和,但在他心目中,陪著多年的秋痕和琥珀卻仍比靈犀高出幾分,此時她這麼一說,無疑也就消解了一樁疑難。
一旁那兩個丫頭聽著張越和靈犀說話,不禁都咬著嘴唇,露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來。然而,端詳張越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