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有些紅,但仍是強笑道,“老爺這半輩子都是行善積德,怎會沒有嫡親子嗣。我不過是看著這三個孩子各有各的好處,心裡有些感傷罷了。說實話,比起二叔和三叔家那幾個兒女,他們的心性舉止倒更強些。”
“嬸孃在開封城,老人家雖然年紀大了,可畢竟重規矩方圓講禮儀章法,所以才調教了幾個好孫兒。老二老三自幼沒了爹孃拘管,我又長年領兵在外,他們自己都少人管教,哪裡教得好晚輩?說起來我看著他們那奢侈的模樣,就擔心他們惹出什麼禍事來。”
眼看丈夫恨鐵不成鋼地嘮叨起了兩個小叔子,王夫人本想提一提張越收到的那兩份帖子,可權衡再三還是忍住了。楊士奇那邊正是當紅的閣臣,拜訪一下也有利於前途;至於那大德綢緞莊,大約是小孩子家惦記江南綢緞好,於是帶一些回去給長輩,沒必要大驚小怪。
次日一大清早,三兄弟便分頭出了門。要去打獵的張超身穿一件青絹箭袖,外頭罩著大紅猩猩氈披風,頭上戴著紫貂皮暖帽,腳下蹬著鹿皮快靴,身上背一張雕漆柘木弓,顯得英武神氣。他跳上馬後,便衝著張越和張赳嚷嚷道:“回來之後,我一定讓你們嚐嚐我打來的獵物!”
瞧見張超帶著人風馳電掣跑得沒影了,張赳方才撇了撇嘴,扭頭正要走,他忽然站住了,轉過身對張越恭恭敬敬地一揖到地:“先頭的事情我如今知道錯了,謝謝三哥的教誨。”
張越沒料到這一遭,等到張赳上馬車走了,他方才笑著抱了雙手,心想小傢伙雖說有時候可惡了些,究竟還有些真性情,不是那種無藥可救的貴胄子弟。他只希望以後永遠不要再有用這大巴掌教訓弟弟的機會,這打人的時候,他的手也怪疼的。
雖說今日該當赴大德綢緞莊之約,張越卻沒有出門直奔地頭,而是先去了一趟杜府。年初二的時候他已經來過一趟,可那次杜楨正好受召入宮,他只好留下了節禮,更壓根沒敢提拜見師母的勾當——杜楨拋下妻女在浙東張偃,卻在開封城教了他四年,他怎麼想都有些心虛,於是今天就藉著接到楊士奇帖子的機會又跑了來。
然而,彷彿是老天註定,他匆匆來到杜家的時候,卻在大門口撞上了正要出門的杜夫人裘氏。這一回,他避無可避,只得硬著頭皮上前拜見。然而,裘氏非但沒有如他想象那般給他面色瞧,反而端著笑臉打量了他好一陣,然後方才和善地道了一番話。
“你來的倒是不湊巧,老爺出門拜客去了,正好不在家。加上先頭你來卻沒遇上人的那一次,你倒是白跑了兩趟。要是我上回一早知道,也好和你說道一聲,這正月頭七天,老爺有空的日子不多,你既是他的得意弟子,拜年的心意到了就行,晚幾天也不打緊。不過,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既然在京城,平常閒著的時候你也不妨常來,老爺不在還有我呢。”
張越雖覺著裘氏看自己的目光中除了慈祥還有些別的意味,卻感到對方並不是惺惺作態,心下不禁暗道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連忙躬身答應了。眼看裘氏上了轎,四個轎伕抬轎並幾個隨從護送著漸漸遠去,他方才迴轉身上了馬,一時之間犯了躊躇。
那大德綢緞莊究竟該不該去?
連生和連虎瞧見裘氏和自家少爺親切交談的時候,那臉色都和苦瓜似的,這會兒方才有所緩轉。哥倆跟著張越好幾年,一看張越猶疑便猜出了為難之處,於是連生便策馬靠近了些,低聲提議道:“少爺,反正眼下時候還早,去一趟那兒也不耽誤什麼。再說,小的聽說大德綢緞莊在江南遍地都是,最是有名,不如買幾匹蘇綢杭綢回去送老太太和各位太太。”
儘管只是個藉口,但有時候人就是缺少一個藉口,當下張越便笑著應了。主僕三人一路打馬,按著帖子上的地圖示記,順順當當到了地頭。
第二卷 家門變 第044章 赴約
南京城的大德綢緞莊位於小校場附近,離國子監不多遠,倒也是個繁華地段。和旁邊的小店鋪不同,它足足佔了三間鋪面,從外往裡頭看,但只見幾個夥計殷勤地向顧客兜售綢緞布料,忙得不亦樂乎。進進出出的人很不少,有的是小康殷實之家的主人,有的是小富人家的管事,幾乎個個手中都抱著一兩匹綢子。
張越帶著連生連虎一進門,立刻便有一個年輕的夥計一溜煙迎了上來。那夥計只是眯起眼睛打量了片刻,臉上的七分笑容就化作了十分。他也不領著張越主僕三人往那人最多的地方擠,而是徑直帶到了一旁人較少的櫃檯前。
“公子爺,咱們的綢緞是整個江南最好的,買回去送給親友最是體面。若是帶給父母,這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