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將他身上那一襲厚厚的大氅吹得簌簌作響。他臉色暗沉,臉上佈滿了刀刻一般的皺紋,那雙眸子卻精光四射。儘管隔著這樣大老遠的距離根本看不清對岸的情形,但他仍然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直到一個身強力壯的衛士匆匆從臺階上奔上來。
“大人,高塔上的哨探來報,海上有火光,很可能是有倭寇要登岸。”
“倭寇?我還沒去找他們,他們竟然自己送上門來了!那船呢?”
“如果按照以往打探到的情報,船大約停泊在橫沙一帶。”
“好,傳令下去,諸船揚帆,把那些倭寇的船截下來,看這些傢伙往哪裡跑!”
隨著一聲聲傳令,整個劉河堡中所頓時陷入了一片忙碌之中。儘管此次捕倭的船隻和軍隊都調集了好些時日,但為了避免洩露風聲,上下人等很是費了苦心。好在劉家港素來就是寶船停泊休整之地,因此只要寶船下西洋回來,這裡就會停泊數以百計的船,幾十艘船趁夜揚帆出港實在是不甚起眼,只有鎮海衛負責調兵的指揮使和幾個千戶方才知道其中玄虛。
那邊劉家港幾十艘船趁夜徐徐駛出的時候,這邊寶山所亦是在調兵遣將。儘管那位李千戶正在趁夜招待貴客,但聽說了瞭望臺上巡守軍士的奏報。他卻不敢怠慢,趕緊召集麾下士卒,結果倒是得了那位一直漫不經心的貴客幾句讚賞。此時臨出發前,他仍是掃了一眼那位披著黑色大氅的貴客,直到對方點點頭方才清了清嗓子。
雖說同樣是千戶,他這種地方衛所的地頭蛇怎麼比得上人家的宿衛出身,怎麼比得上人家勳貴子弟的身分?於是,面對還算齊齊整整的人員,他便上前一步厲聲喝道:“倭寇好些年都不敢來犯境了。這次既然來了,就不要放走一個!”
突如其來的倭寇讓松江府沿海的好幾個村子陷入了無窮無盡的驚惶之中,為了打魚方便,他們都是在海塘邊上結村而居,然而今天卻遭了滅頂之災。相比縣裡那些磚瓦房,他們那些破爛的木頭屋子根本擋不住窮兇極惡的倭寇,血肉之軀更是擋不住那閃亮的鋼刀。即便如此,眼看沒了活路,仍然有好些村民拿起了家裡的鋤頭釘耙鐮刀奮力抗爭,但更多的地方卻是一邊倒的殺戮,空氣中瀰漫著一股難言的血腥。
正當一個嗷嗷直叫殺得性起的倭寇凌空一刀朝一個老漢劈下的時候,就只聽嗖的一聲,也不知打哪兒飛來一隻冷箭,恰中他的後背上。眼看那獰惡的倭寇一頭栽倒在地,儘管那老漢被那砍偏的一刀在肩膀上劃出了一條長長的口子,卻仍是往箭來的方向望去。看見黑夜中那黑壓壓的一群軍士提刀衝了上來,他竟是一下子癱軟在地,腦袋一片空白。
幾個渾身沾滿鮮血的倭寇一回頭看見有明軍出現,頓時大聲嚷嚷了起來,又張牙舞爪地舉刀迎戰。為首的一個矮個漢子最是兇悍,眼看五個人朝自己包抄過來。他仍是一聲厲喝,手中的長刀化作一道雪亮的刀光,徑直朝最前頭的那人劈去。眼看這一刀的去勢足以將那軍士劈成兩半,卻只聽叮的一聲,斜裡竟是恰恰一刀挑在了他的刀鋒上,緊跟著,他就感到小腹上傳來了一股巨力,竟是給硬生生踢飛了出去。
“殺!”
那五個軍士被剛剛那匹練似的一刀給嚇得一哆嗦,直到聽見那身穿黑色大氅的軍官暴喝一聲,這才恍然大悟。再看看滿地都是死狀悽慘的屍體,他們的眼睛漸漸紅了,立刻拋開其他思量撲上去廝殺。很快,從四周加入戰陣的明軍越來越多。原本還能相持的倭寇見此情形,立刻便祭出了一直以來最強大的法寶——跑。
倭寇素來就沒有什麼組織性,這一跑自然是四面逃竄。即使剛剛趕到的明軍是他們人數的數倍,但包圍圈原本就頗有些鬆散,儘管奮力截殺,仍是給跑掉了數人。幾個被眼前慘狀深深刺激了的軍士提起刀就想追,卻給為首的軍官喝令停了下來。
“先不要去追逃掉的那幾個,留下十個人在這裡鎮守,其他的跟我趕去上海縣!”
數百兵卒在這個軍官的帶領下匆匆趕來又匆匆離去,劫後餘生的村民無不是面面相覷。看見那十個軍士正在挨個檢查倭寇的屍體,時不時補上一刀,他們就在一邊默默包紮傷口清運屍體和傷員,直到夜色中又亮起了無數火光,剛剛恢復過來的他們頓時大驚失色,好在留守的軍士很快都聚集了起來,而那個疾馳而來的人赫然是一身大明軍官打扮,直到這時候,村民們方才鬆了一口氣。
“咦,那些倭寇來過這兒?”
一個留守軍士按了按刀把上前行禮,隨即站起身朗聲道:“啟稟千戶大人,咱們寶山所剛剛在這兒打跑了一群倭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