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年間就不曾斷過,雖說這從北到南沿海都有,但浙江偏偏最多,年年都要鬧騰一回。咱們松江府算是江蘇,卻不怎麼招惹倭寇,只前幾年鬧騰過一回,好在上岸的也就是幾十個人,沒多大工夫就給官軍打下海了。只苦了海邊幾個漁村,損失倒是不小。”
“大家口中都倭寇倭寇的叫著,他們可是貨真價實的倭人?”
一旁的範狗兒忍不住插話道:“那還有假?一個個都是剃得那麼難看的頭髮,嘴裡全都是嘰裡咕嚕咱們聽不懂的話,肯定都是倭國那邊過來的賊子?姑娘你可是在擔心倭寇?放心,我打記事起松江府就只有那一回鬧過倭寇,就算有,大冷天的也決不會跑到咱們松江府上海縣來,畢竟這兒附近的防戍嚴密得很!如今又沒有收棉布的客商,就咱們這些客棧有什麼油水……”
“臭小子,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成啞巴!”
褚雲本還覺得範狗兒機靈,聽到最後那句話頓時氣得七竅生煙。劈頭蓋臉一頓臭罵把人攆走了,他這才對秋痕賠笑道:“姑娘不用擔心,咱們這海塘邊上一共有四個千戶所,小四千人的軍備,就算倭寇真的來也討不了好去!您就儘管在咱們這兒住著,江南乃是朝廷的財賦之地,出不了事!”
“你這保票打得不錯。住店的客人要是聽你這麼說,大約都心定了。”
瞧見張越從側門進了大堂,褚雲連忙笑臉相迎:“公子,要不是咱們這兒確實安全,我敢隨便打保票?託您的福,這下午咱們店裡又住進了兩撥客人,一位是打淮揚來預備上寧波府去的商人,還有一位出手豪闊的公子。對了,您這幾天日日出門,都是往楊家去?”
去過一趟楊府之後,張越這十幾天只帶了一個胡七跟著,憑藉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腰牌去了好幾個衛所——橫豎這一次是陸豐給的東西,他也不怕有人看出自己和錦衣衛有關聯——一大圈轉悠下來,他不禁感到,如今大明沿海的備倭衛所雖不至於沒有戰鬥力,但較之此次護送他南下的京營仍是相差不小。畢竟,太平盛世奢望處處精兵是不現實的。
除此之外,他還從錦衣衛得到了一個讓人震驚的訊息,那就是數日前永樂皇帝朱棣忽然下旨從寧波市舶司試行開海禁,引起一片譁然。儘管官面上的訊息還未到松江,但私底下的渠道應該極快,料想該知道的人都已經知道,該使的手段也該要使出來了。
此時,他頷首一笑,就在櫃檯旁地一張桌子前坐下,有意無意地嘆了一口氣:“我哪裡敢天天往那裡去?就前幾天走了那麼一趟楊家大宅,不過是應人家之請去拜見了楊老爺子,結果那位二少爺就看我好像是仇人似的,真是好沒來由!聽說楊老爺子想讓兩兄弟以後仍然一塊過,他卻執意要分家,兄弟之間何必如此!”
之前見著楊家那位姑爺親自來拜會張越,褚雲就隱約感到此次住店的這一撥主兒有些來歷,此時聽見這話。他更覺得自己猜測沒錯。此時附和了一句之後,他便看了看四周,見幾個夥計都上了後頭去打掃,便索性在張越旁邊的一張凳子上坐了下來。
“不是我背後說人閒話,那位楊家二少爺的手段厲害著呢!聽說他從前管家裡的布莊生意時,幾家對手都是莫名其妙地連連遭禍,不是房子被燒就是家裡死人,雖說官府沒查出事情和他有關,但到最後人人都說他是瘟神。因為這一條,楊老爺子這才把人派去管外地的產業,所以他三天兩頭不在家。他還老是抱怨楊老爺子太過保守,楊家在江南及不上寧波府嚴家的風頭。公子你初來乍到,還是不要管楊家的事情為好。”
“松江府楊家那位老爺子倒是極有氣魄,只不過兒子實在是不成材,這當口家產還有什麼好爭的?朝廷剛剛開了海禁,以後掙錢的路子多的是,用得著盯著祖業?要我說,楊老爺子調教兒子不行,選女婿卻有眼光,他那個女婿比兩個兒子強多了!山東方家如今好大的名頭,聽說淮鹽裡頭他們也要插上一檔子。”
隨著樓梯上一陣陣嘎吱嘎吱的腳步聲,這一番中氣極足的話便清清楚楚地傳了下來。張越抬頭一瞧,只見走在前頭乃是一個身穿茄紫色潞綢小襖的年輕人,他手中搖著一把素色山水摺扇,面如秋月唇角含笑,只是流露出一股說不出的傲氣。而說話的則是落在後頭的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人,臉上滿是和氣的笑容,但笑容中卻有那麼幾分自負。
那年輕人從樓梯上下來,上上下下打量了張越一番,目光立刻落在了旁邊的秋痕身上,那把摺扇倏地一合,旋即對張越傲慢地點了點頭:“你就是包下小跨院,讓我們只能住二樓上房的那個人?剛剛我在樓上聽見底下有女子說話的聲音,卻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