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少卿見林雅書的臉上帶著笑容,他也覺得開心,笑道:“在部隊裡待了那麼多年,還只是一個下級士兵,看來他確實挺老實。”
車子折回去,回到原路,又繼續往前開。過了好一會兒,不知到了哪裡,陌生的地方,陌生的風景。陳少卿道:“我們到了。”林雅書看了看車窗外,她從未來過這個地方。
已經有人在等候。大約十幾個穿著軍裝的人,站在那裡。等陳少卿與林雅書走到他們面前,軍人們齊刷刷地向他們敬禮。陳少卿也向他們敬了軍禮。
“將軍。我接到了徐副官的電話,按照吩咐,已經備好了。”為首的一個軍官說道。
“好。辛苦了。我帶林小姐過去就可以。”陳少卿隨意地點了點頭。
林雅書跟著陳少卿走。繞過一幢平房,她看到大片的空地,以及一架小型的飛機。
“我們要坐飛機?”林雅書問,“去哪裡?”
“不是到別的地方去。”陳少卿笑道,“我只是想開著飛機,載你到空中兜風。”
“你會開飛機?”林雅書問。
“是啊。汽車,軍艦,坦克,飛機,我都會開。”陳少卿走到飛機前,開啟飛機上的門,讓林雅書上去。
這是林雅書第一次坐飛機。以前,她只是看著飛機從空中飛過。那大多數,都是日本人的飛機。其中的一架,炸死了她的大舅。飛機起飛的時候,林雅書感覺到一股失重的力量,彷彿鳥兒展翅離開大陸,那一瞬間,自由了。耳朵裡轟隆隆地響著,很難聽清別的聲音。
“你看外面。”陳少卿大聲地說道,“在空中,能看到更遠的地方。你看到了嗎?南方。”
林雅書往外面看出去。房子,道路,農田,都變得那麼小,像是孩童的玩具一般,沒有真實的感覺。她起先有些好奇,隨即又感到一陣哀傷。原來,在空中看地面的感覺就是這樣。人,變得那麼小。當那些日本士兵坐在飛機上,往下扔炸彈的時候,他們看到的是什麼,他們的心情又是如何。
林雅書的眼前出現大舅死前的慘像。鮮血澆了她一臉。大舅的頭顱被彈片削去了一半。盡剩的那隻眼睛空洞無神。嘴半張著,似乎要大喊,卻在喊出聲之前,就失去了生命。一個人的生命,那麼渺小,那麼易逝。卻又是那麼沉重,那麼珍貴。
陳少卿駕駛著飛機,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又回到地面。他原以為林雅書會開心,卻看到她的臉變得蒼白。
“林小姐,你還好嗎?”陳少卿扶著林雅書下了飛機,“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林雅書把內心的悲痛和憤怒都強嚥下去,把痛苦地回憶壓在心底,撐住自己,擠出一絲堅強的笑,道:“我很好。”
軍官們把陳少卿和林雅書迎到室內坐了,給他們倆端上茶。林雅書喝了幾口熱茶,漸漸地緩過來,她聽見自己的胃發出咕咕的聲音,便道:“我餓了。”
陳少卿原本打算帶林雅書坐一會兒飛機,然後回到北平城裡吃飯,但因為載那個士兵而耽擱了時間,所以下了飛機就已經過了正午。
“這裡有什麼吃的嗎?”陳少卿問。
“今天是元宵,所以我們吃湯圓,不知合不合將軍和小姐的口味。”一個軍官回答。
“我吃東西沒那麼考究,吃湯圓就可以。”林雅書道,“有芝麻餡的湯圓嗎?”
“有。”軍官答道。
“給我來一碗芝麻湯圓吧。”林雅書道。
“將軍,那您呢?要不要也來一碗?”軍官問。
“也給我來一碗吧。”陳少卿道,“我吃東西也不考究。我什麼都吃的。”
兩碗芝麻湯圓端上來。陳少卿用勺子舀了一隻湯圓,咬了一口,立刻吐回碗裡。“這是湯圓嗎?怎麼這麼難吃?”
林雅書暗笑,自顧自地吃著她的那碗湯圓。她曾跟著北伐的部隊一起行軍,知道部隊裡的食物並不精緻。而陳少卿口中說對食物不講究,其實是最講究的一個人,無論到哪裡,都帶著私人廚師。一碗普普通通的芝麻湯圓,陳少卿是絕對無法吃下去的。林雅書一口一口,慢慢地把這碗芝麻湯圓吃完。陳少卿坐在一旁,肚子餓得咕咕響。但他不願再嘗試其它的食物,說要回城裡吃飯。
回城的路上,林雅書坐在汽車的副駕駛座,聽到陳少卿的胃發出飢餓的咕咕聲。她微笑,向車窗外行軍禮送別的軍官們揮了揮手。能夠讓陳少卿不開心,她便是開心的。
這一路很安靜。林雅書扭頭看著車窗外的景色,沒有看陳少卿。也難得陳少卿一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