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車上下來,這才看清了二門前停著的另兩輛車。相比她這幾乎沒有什麼裝飾的清油車,前一輛車看著刷漆考究,但無論車圍子還是簾鉤帳幔,都顯得頗有些年頭了,看上去彷彿是多年前的貨色;而後一輛車則是刻花的白銅包件,套圍子的暗釘都是錚亮的黃銅,瞧著彷彿是剛剛新入手的新車,瞧著頗為鮮亮。
而相比馬車,那站在二門口的赫然是兩撥人,被簇擁在當中正看著她的人亦是服色各異。那曾經頗為相似的兩張面孔,如今那衣著打扮卻幾乎掉轉了過來。陳冰琥珀色繡摺紙花的褙子,青綠色的水波玟裙子,顏色雖還好,但式樣花玟卻透出些老氣來,再加上她那暗沉的膚色,缺乏精氣神的表情,越發顯得人更老了。而陳灩則是大紅妝花小襖外罩著茜色祥雲紋褙子,橘紅色香草邊的裙子,那鮮亮的顏色再加上那頭上的金翠,整個人精神奕奕。
見陳瀾上臺階,陳灩便笑吟吟降階相迎,叫了聲三姐姐,拉手又是好一陣噓寒問暖,而陳冰卻站在原地動也不動,直到陳灩拉著陳瀾上來,她才上上下下打量了陳瀾一陣,捏著手絹似笑非笑地說:“你都是一品夫人了,出門回孃家也不好好裝扮裝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妹夫如今不得意了,供不起那些行頭插戴。你看看四妹妹,才剛剛妻憑夫貴封了六品安人,這立馬是綾羅綢緞金銀珠翠,走出去誰都知道,四妹夫正春風得意呢!”
這話說得纏槍夾棒,陳灩的臉色當即就變了,斜睨了一眼陳瀾,見其就彷彿沒聽見似的,照舊掛著淺淡的笑容,她這才若無其事地笑了笑:“我家老爺從七品到六品,正是最高興的時候,讓我妝扮得喜氣些,我自然就依了,哪裡敢和三姐姐比?就是二姐姐家裡,原也是家大業大,不像我們那小門小戶,拿出來的自然就只有這些俗氣東西。”
“你……好好,果然是如今男人有了些出息你就得了底氣!”陳冰怒極反笑,一抬手,那手指幾乎就點在了陳灩臉上,“你看著吧,要是你男人真飛黃騰達,他就該嫌棄你這個出身庶女的妻室了!你算什麼東西,當年小意逢迎,得意了就張揚,白眼狼!”
眼看陳灩面露惱怒,姐妹倆就要在這二門口爭執了起來,陳瀾終於看不下去了,重重咳嗽了一聲,這才淡淡地說:“都已經這時節了,當年舊事還有什麼可提的,沒來冉讓人看著笑話!今天難得聚一聚,不敘姐妹情分,也要看著同出侯府的份上,難道你們還打算回家之後讓別人嚼舌頭看熱鬧?”
一語驚醒夢中人,陳冰想到跟著自己來的裡頭還有婆婆給的丫頭,陳灩憶起隨行的還有蘇老太太陳氏塞來的人,一時全都閉口不言。因為門口的這麼一樁,姐妹三個進了二門,順著甬道一路往裡走時,竟是誰都不曾開口說話,鬧得一路上行禮拜見的下人也一個個都屏氣息聲,四周圍的氣氛一時極其僵硬。
直到進了廖香院正房拜見了朱氏,陳瀾又笑著捧了禮物一一分送,這氣氛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儘管沒想到今天會碰到陳冰和陳灩,但陳瀾連她們的一份都給帶來了,除了湖筆和湘妃竹筆筒之外,還有送給姐夫楊艾和妹夫蘇儀的一把做工精美的紫砂壺,除此之外,送給楊艾的加了一件景泰藍香盒,送給蘇儀的則是四部金陵書院監製的新書。
儘管絲毫沒有金玉之物,但陳冰和陳灩都是管家的媳婦,臉上的表情自是都漸漸平了。
因是陳汐仍然避而不見,送給她的那一份自然是讓人拿了過去。相比之下,朱氏則是看著陳瀾抖開的那件大襖,一時滿臉的笑容。她倒不在乎這面料是南京織造今年的新花樣,也不在乎京城的其他貴人們還尚未入手,她在乎的是陳瀾那一針一線的心意,因而吩咐鄭媽媽小心收好,等入了十月就拿出來穿,她又瞥了一眼其他西洋藥材等等東西,臉上笑意更盛。
“在江南就該好好調養,還忙碌這些針線活做什麼,家裡又不是沒人做給我!”
話雖這麼說,朱氏卻拉著人到身邊坐了,又細細問了一陣陳瀾身體如何,說話間,外間通報說馬伕人來了,屋子裡眾人自是連忙起身。而馬伕人進屋笑容滿面地向朱氏問安,目光在兩個女兒身上一轉,等到坐下之後便突然衝著陳冰說道:“今天既回來了,怎麼不把圓哥兒帶過來?”
提到這咋,朱氏臉色頓時一凝。可馬伕人正好側對著,哪裡注意到這個,而陳冰聽到這話,面上的冷凝一下子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得色:“家裡太夫人說孩子太小了,這天氣涼,帶出來生怕過了病氣,所以說是等春暖花開的時節再帶出來給老太太瞧,婆婆和相公也是這意思。”
說到孩子,陳瀾倒還好,陳灩的臉上卻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