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初夏的第一場雨,密密綿綿,間中還打雷,灰沉沉的天空好像快要掉到地上。一個黑影竄進來,頃刻間變成了一個人。那個人站在我身旁,怔怔的望著我。我回過頭去,看見了林方文。
我望了望他,他也望了望我。一陣沉默之後,他首先說:
「買書嗎?」
「喔,是的。」我回答。
他看著我懷裡,問:
「是什麼書?」
我突然忘記了自己買的是什麼書。
他站在那裡,等不到答案,有點兒尷尬,大概是以為我不想告訴他。
我從懷中那個綠色的紙袋裡拿出我買的書給他看。
「就是這幾本。」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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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他接過我手上的書,仔細看了一會。
我忘記了自己買的書,也許是因為記起了另外的事情。眼前的這一場雷雨,不是似曾相識嗎?兩年前,我們站在一株老榕樹下面避雨,我問他,一九九七年六月三十日,我們會不會在一起,沒想到兩年後已經有答案了。千禧年的除夕,我們也不會一起了。為什麼要跟他再見呢?再見到他,往事又依依的重演如昨。猛地回頭,我才發現我們避雨的銀行外面,貼滿了葛米兒的演唱會海報。這樣的重逢,是誰的安排?
我看到那些海報的時候,林方文也看到了。在一段短暫的時光裡,我們曾經以為自己將會與一個人長相廝守,後來,我們才知道,長相廝守是一個多麼遙不可及的幻想?
我望著車子來的方向,韓星宇什麼時候會來呢?我既想他來,也怕他來。
「你在等人嗎?」林方文問。
我點了點頭。
良久的沉默過去之後,他終於說:
「天很灰。」
「是的。」
他抬頭望著灰色的天空,說:
「不知道哪裡的天空最藍?」
我看到了韓星宇的車子。
「我的朋友來了。」他匆匆把書還給我。
我爬上韓星宇的車子,身上沾滿了雨粉。
「等了很久嗎?」韓星宇握著我的手。
「不是的。」我說。
車子緩緩的離去,我在反光鏡中看到林方文變得愈來愈小了。他那張在雨中依依的臉龐,也愈來愈模糊。我的心中,流轉著他那年除夕送給我的歌。
要是有一天,你離場遠去
髮絲一揚,便足以拋卻昨日,明日
只臉龐在雨中的水澤依依;我猶在等待的
告訴我,到天地終場的時候
於一片新成的水澤,你也在等待
而那將是另外一次雨天,雨不沾衣
甚至所有的弦弦雨雨,均已忘卻
為什麼他好像早已經料到這一場重逢和離別,也料到了這一個雨天?
「剛才那個人是你的朋友嗎?」韓星宇問我。
「是我以前的男朋友。」我說。
他微笑著,沒有答話。
「哪裡的天空最藍?」我問。
「西藏的天空最藍,那裡離天最近。」他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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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
「嗯。十歲那年的暑假,我跟爸爸媽媽一起去西藏旅行,那個天空真藍!不知道是因為孩子看的天空特別藍,還是西藏的天空真的很藍。有機會的話,和你再去看一次那裡的天空。」他說。
「嗯。」我點了點頭。
哪裡的天空最藍?每個時候,每種心情,每一個人看到的,也許都會不同吧?葛米兒也許會說南太平洋的天空最藍,南極的企鵝會說是雪地上的天空最藍,鯨魚會說海里的天空最藍。長頸鹿是地上最高的動物,離天最近,它看到的天空都是一樣的藍吧?
那林方文看到的呢?我看到的呢?
我靠著韓星宇的肩膀說:
「你頭頂的天空最藍。」
他笑了,伸手摸了摸我的臉。他的手最暖。
反光鏡裡,是不是已經失掉了林方文的蹤影?我沒有再回望了。我已經找到了最藍的一片天空,那裡離我最近。
2
「葛米兒哭了!」
報紙娛樂版上有這樣一條標題。
葛米兒在她第一個演唱會上哭了。那個時候,她正唱著一首名叫《花開的方向》的歌,唱到中途,她哭了,滿臉都是淚。
是被熱情的歌迷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