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周蠍手臂往他肩上一掛,貼著耳朵低聲說,“城外是什麼樣子?”
骨頭遲疑了:“都是海。”
“不不不,恐怕未必如此,”周蠍搖頭,“前兩天我扭開廣播,城裡只有十個頻道,那天不知怎麼調到了十一個。”
骨頭驀的別過頭來,眼神異常的尖銳。
周蠍往後退了一步,撓撓頭說;“可能是記錯了…。可…”
“裡面放了什麼?”
周蠍吃吃艾艾地回答:“一首歌來著。”
“唱了什麼?”
“我…我不會唱歌。”
骨頭一言不發盯著他,眼珠子又發綠了。
周蠍瞟了眼腳底,包廂還吊在半空,要被踢下去可怎麼辦?只好不著調地唱了兩句:“東方紅,太陽昇…”
骨頭抿了抿嘴,沒再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有人咩
☆、5
週六,消毒日。
按元首府下達的條例,公民每週末必須去消毒所進行集體消毒,一月五次並記錄在案,未達標者,三到四次一律罰兩千埃幣,少於三次就得收監調查。
消毒所走廊上,一群男人渾身脫光,號碼牌掛在手腕上,尾隨士兵進入消毒室。周蠍排在最後。他不喜歡這地方,沒人會喜歡。形同毒氣室的密閉空間,四方四正,三面牆上都裝著高壓水管。每回鈴聲一過,消毒水就鞭子一樣劈頭打下來,正反面各一次,每次十秒鐘。等走出消毒室,人都跟紅皮耗子似的,熱騰騰,紅彤彤,光溜溜,十足的死刑犯模樣。
出了消毒所,門口有人派分飲用藥水。這種藥水濃稠而鹹澀,喝的時候不能兌水。藥水瓶蓋子上貼著廠家標籤,紅白條,左上角五十顆藍星。
廠家的來頭,無人知曉,至於消毒所的作用,更是無從說起。暗地裡人們管這叫“月行五善”。
行完本月第五次善,周蠍也不肯多留片刻,一手提了藥水,敞著領口就出了門去,沿著院門右手邊的林蔭小道一直走到中心大道,繼而在大理石拱門前拐個彎,經過四個街區,來到金門窖山路口。
飯館就在右手邊三百米處。
他左拐,進入小金門路。順著小金門路下去,便是全城最老的街區,門戶寥落,人煙稀淡。這條小路上原本住著一族二十來口人,五年前被某殺手組織滅族。下手極辣,死相極殘,聽人說那晚血似楊花撒滿了每個角落。
兇案,二十年來最令人喪膽的兇殺案。
之後沒有人再敢住進去,兩百米長的街成了一段廢棄的血管,淤滿了雜碎腌臢和被年歲消瘦的死貓屍,染血的黃條子嚴嚴實實捂在門窗上,像堵人口舌的蜜糖,骯髒又惡毒。
在一扇柴門前,周蠍四下裡望了一望,才推門進去。院落裡房榭破舊,卻收拾很乾淨,屋簷很高,遮天蔽日,唯獨當不住冷風。他扣上最後一粒紐扣,走進正堂,喊了聲“師傅”。
過了好一會,東房才傳來一聲輕輕的回應。“進來呀,黃雀。”
鬼爺團著腿歪在一把軟椅上,右手提一柄菸袋,左手緩緩的搖著一把梅花扇,身上穿著長長的老式棉袍,青筋一樣的綠色,用一枚金蓮花別住,衣襬線頭軟軟的垂在地上,像褪了色的流蘇。
鬼爺是個人物,三十二歲便扶持起了當時搖搖欲墜的地宮,與天巢一南一北雙峰並峙。然而說起家世來,這位梟雄可就沒那麼光榮了。他爹是絞刑架上吊死的囚犯,姦殺罪,受害人還是他小姨。正因如此,鬼爺的成長經歷充滿了屈辱。由於“沒臉見人”,在相當長的一段年歲裡,他都靠設攤扮小丑謀生。周蠍入會時鬼爺正當壯年,挺清秀的男人,眉眼間稍許帶點凌厲,由於長久帶妝,被厚厚的妝料吃空了皮囊,看上去多少有些病懨懨的。然而十五年光陰如白駒過隙一晃而過,臉上白粉紅印久洗不去,如今的鬼爺,已然變為了一具冷而僵的枯鬼。
真是歲月如刀寂寞如年。
周蠍熟門熟路摸進去,橫身往手術檯上躺下。鬼爺顧自吸完一袋水煙,才擋了把扶手,搖搖晃晃的上來。“再好的皮,也經不起一月五次折騰吶。”審視一番後,他作出結論。
“屁話。”周蠍笑。
“老糊塗嘍,記不得上趟說了什麼。”鬼爺輕輕點住接班人的額頭,湊近臉去,瞧了一瞧。“鬆了,我幫你切下一塊,再拉緊一點。”
“真小氣。”
“才一個月就換皮,你能耐好,我手上還沒貨呢。”鬼爺捏起一根紐子,小心翼翼地挑開額頭的皮,一點點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