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陝如入無人之地,此其二。陝西士紳見河東兩路大軍西進,心中不免有所疑惑,恐將軍之來將顛覆其固有之利,若將軍能在陝北豎立一個共保共利之榜樣,則甘陝士大夫將會群相效尤,屆時西北千里之地可傳檄而定,此其三。將軍進軍雖緩,然畢竟已入陝且據有一軍一府之地,張浚對此不能不作反應,他若要作反應,唯一的辦法便是催促兵馬進擊陝北,那時我們便能反客為主,以逸待勞,此其四。陝西諸將對張浚之欺騙全陝本有不忿之心,將軍以堂堂正正之名入陝興師問罪,陝西諸將本已不願與將軍正面接戰,將軍若是急攻,陝西諸將為自保尚有與將軍對陣之勇氣,若是由張浚催促進兵攻擊將軍,則來攻之兵必然厭戰,而來攻之將必與張浚離心,兵厭戰而將離心,此為兵家必敗之局,到時張浚便是來攻之兵便十倍於我,也可登高一呼,陣前倒戈!此其五。此為緩進取陝之五利。”
劉錡大喜道:“我在太原與曹帥謀劃時尚恐入陝不易,今日聞永奇兄陳此取陝五利,便知陝西必可取,河東必可保,華夏必可安!”想了想又道:“只是說到陣前倒戈……西兵紀律本嚴,恐怕難能。”
李永奇微微一笑道:“張浚手下能調動的兵馬其實不多,他在漢中徵召訓練的那批新兵尚不知能不能戰,除此之外,夏邊兵馬他不敢動,若要來攻陝北,多半便得調動涇原系兵馬。涇原系兵馬有三大樞紐,那三樞紐?舊主王庶,現帥曲端,新貴吳玠。偏偏王庶和吳玠都和曲端有心病。若我們計策得宜,或可唾手而得涇原精兵。涇原精兵若得,張浚若不想留在陝西送死,便只剩下乖乖退回漢中一途了。”
兩人便在陝北招募兵員,部勒訓練,不久漢軍密子來報:陝州知州李彥仙借出道路,種彥崧已經順利進入潼關。
李永奇聞訊大喜道:“種忠武真不愧為種門嫡系!他既已進入潼關,再加上李彥仙之變,張浚再要保住秦川,那是休想!”( )
第二六零章 卻為誰家守土(下)
張浚聽說種彥崧已入潼關,吃驚不小,忙領本部兵馬南下,與種彥崧在渭河隔水對峙。
鄧肅對種彥崧道:“張浚兵多,我軍兵少,且雙方都是漢家子弟,兵將不願自相殘殺,不如營壘勿戰,而傳檄文擾其軍心,以待北邊劉錡將軍訊息。若劉將軍兵勢順利,我們便可和他南北夾擊張浚;若劉將軍兵勢不利,我們便以輕兵徑襲長安,轉戰全陝各地,使張浚無力威脅河東。”
種彥崧稱是。這輿論宣傳本是漢部的拿手好戲,此時林翼雖然失陷,但漢部留在陝西的密子系統未失。鄧肅接掌過來,出指令,將趙構如何背盟偷襲漢部之後、齊魯軍團十幾萬將士如何在燕雲慘死、張浚如何欺騙全陝軍民等事散步出去。楊應麒一手打造的這套宣傳系統,在這時時代極為先進,便是黑的也能說成白的,何況趙構、張浚在此事上本來就理虧!所以不出旬日之間,渭河上下無不忿忿,甚至張浚手下的兵將也都盼著種彥崧打勝仗。
張浚陣於渭河北岸,眼見種彥崧兵馬雖少,但在渭南的佈置全無半點破綻,因此不敢小覷了他,一開始用兵顯得十分謹慎,但漢部的輿論干擾起了效果以後,渭北群言洶洶,一些兵將甚至側目以視其主帥,每日都有逃兵悄悄渡河歸附種彥崧,張浚殺之不止,憂懼異常,便要引兵強攻。
鄜延路經略安撫郭浩勸道:“種彥崧正得人心,且此事我等本理虧,便是戰勝,不足為榮。聽說金兵已犯太原,曹廣弼正與金人接戰,勝負未料。若我軍破了種彥崧,擾了太原軍心以致河東淪喪,我等反成罪人。依浩所見,不如移書與種彥崧議和,請他退出潼關,我等以陝西兵糧接濟河東,與曹廣弼東西呼應共保秦晉,庶幾可贖前愆。”
張浚睨了他一眼道:“郭經略如此為種彥崧說話,可是要報種少保知遇之恩麼?”
原來郭浩以前曾隸屬於种師道麾下,多得种師道提攜,又曾被种師中闢為參謀,和種家淵源極深。但郭浩方才那幾句話,實際上卻是為張浚打算,誰知反得了這樣一番搶白,登時臉頰一陣抽*動,勉強幹笑道:“宣撫這是什麼話!若宣撫以為兵將曾得種少保恩惠者便可疑,恐陝西無一人可用!”
張浚默然,既未責罰郭浩,亦未聽從其建議。郭浩出了大帳後心道:“張德遠本有才略,但見近來所作所為常常進退失據,莫非是天蒙其眼麼?”卻不知張浚之所以心亂,實因他內心深處也不贊成趙構襲漢自保的私心,然而卻又不得不奉旨行事,一個人意願與行動相違,決斷起大事來便難免疑神疑鬼,猶豫不定。
郭浩且思且走,忽聽一人道:“郭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