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們買完東西走了但有許多人總會留下比如傭僕比如搬工甚至有人會留下些掌櫃夥計。此外還有許多來找機會闖世界的遊民。等明年季風北來除了更多的商賈之外又會有更多的傭人、搬工、船工、遊民。如此年復一年津門的人口便會越積越多——這些人都是不種田等吃飯的!今年我們的備用倉給他們吃光了明年再拿什麼給他們?就算明年我們還是能應付那後年、大後年又怎麼辦?復州有多少農夫田畝?能養多少不田之人?萬一遇上一個荒年又該怎麼辦?”
楊應麒這一席話便如一盆冷水澆得盧克忠當場便靜了下來過了好一會才嘆道:“克忠糊塗了!農為國本工商為末。這半年來我捨本逐末豈不殆哉!七將軍你說的對對津門的商販走卒我們當嚴格限制他們流入的數量才是。”
楊應麒微微一笑道:“錯了錯了!你怎麼就這麼走極端啊一會要替商人出頭一會又不要他們來做生意!‘執其兩端取其中者而行’——這才是為政應有的態度啊。農是養國之本工是富強之本商是便民之本——都是本不是末。來津門的商人多多益善怎麼能限制呢?”
盧克忠皺眉道:“七將軍你這可把我說糊塗了。既然你重工重商為何卻放任米價如此之高卻不理會?你不知道這樣會讓他們折錢虧本的麼?若從長遠考慮又怎麼能不限制外來商人的數量?正如你方才所言我們不能拿復州極有限的糧食去養源源而來的閒人啊!復州有多少田畝農夫我知道的!就算年年豐收三年五載之後我們便負擔不起了啊。”
“我們自然養不起啊可誰說一定要我們來養?”楊應麒道:“林家的大海船不是剛剛運了許多大米過來了麼?那兩船米夠應付一陣子了。”
盧克忠道:“那不是長遠之計再說那大米成色平平價格卻奇貴無比!七將軍你到市面上去看看!現在外面一斤米能換一斤茶了!”
茶在關外價格昂貴。當初歐陽適替折彥衝下聘禮娶完顏虎禮單末端便是“黃金五百兩茶十斤”——竟是將茶和黃金珠寶並列了。津門在宋船6續南來以後茶價逐步下跌但仍然維持在一個甚高的水平上因此一斤茶換一斤米則糧價之貴已經達到一種駭人聽聞的地步了。
楊應麒卻不為所動說道:“人家把糧食大老遠地運來自然是要貴一些的。這也沒什麼不妥。總之只要保證今年來貿易的商販不餓死就行。”
盧克忠哼了一聲道:“大海兇險這些商人千辛萬苦渡海來津門賺的是生死錢。可這米價一抬只怕馬上就要把他們之前賺來的全吐出來!”
楊應麒聞言笑道:“那些被榨乾的商販自然要恨得林家牙癢癢的但這關盧大人你什麼事情?”見盧克忠仍然未悟楊應麒又道:“盧大人你聽過千金買骨的故事麼?”
盧克忠道:“自然聽過!”
楊應麒道:“我卻記不全了你說來給我聽聽。”
盧克忠又瞪了他一眼心想你學識比我只高不低這種淺顯的典故哪裡會不知道?卻不好回絕回答道:“千金買骨是戰國時的故事。當年燕昭王卑身厚幣以求賢者他的大臣郭隗給燕昭王講了個故事說古代有個國君以千金求千里馬三年而不可得後有人為國君以五百金買已死千里馬之骨回報國君大怒要殺買馬骨者此人對國君道:‘死馬之骨尚值五百金何況生馬?此事傳聞開去以後天下人都會知道您豪爽愛馬之名無需多久自然會有人帶真正的千里馬前來。’果然不到一年時間便有人帶千里馬6續來到。”
楊應麒一拍手掌道:“照啊!現在這個林家!就是我們的死馬骨!”
盧克忠一聽若有所悟只是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
楊應麒道:“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錢趨貨其性如水貨趨錢其性類人。哪裡的貨物價格低錢就會往那裡流過去買。那裡的貨物價格高就會有人拉貨來賣。這是千古不易之理——一千多年前管仲就是用此富國!今年林家拉米來賺了個盆滿缽滿明年不用你說自然會有人會拉糧食過來賣!只要我們在津門維持住一個較高的糧價讓運糧到這裡的商人有賺頭天下各地的糧食就會源源不絕地流進來。到時候我們不但不用動用軍備倉的儲糧說不定還能從市面上買一些回來備荒呢。”( )
盧克忠聽得出神只聽楊應麒繼續道:“至於如何調節糧價物價既讓商人願意運糧來賣又確保國庫財力不竭民間民力不困這裡面的學問大著呢。一時也說清楚。大家一邊做一邊學吧。”
盧克忠聽到這裡長嘆一聲道:“七將軍用謀有若鬼神非克忠所能測!”頓了頓又道:“不過糧米是國家根本商人們願意買賣只怕各國朝廷會多加限制。”
楊應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