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也是難以抉擇。漢部內部的爭端已不是權力之爭那麼簡單。折彥衝心中既有華夷之辨甚是難得。而這個楊應麒亦不可限量。漢部之事已不是一句內外之別、君臣之道所能概括。我老了也沒法給你立個定論一切只能由你們憑良心辦事。”
陳正匯和李鬱聽到這裡都跪下道:“不敢忘父親(姑丈)教誨。”
陳正匯想了想又道:“孩兒不敢泯滅良知只是在海外甚是痛苦行事之際不知當遵漢賢經義抑或遵近賢經義。”
陳瓘斥道:“糊塗!迂腐!什麼漢賢近賢!君子掌權畏《春秋》之筆便是良心!《春秋》以下俱是後進弟子門外之學。”
李鬱還不怎的陳正匯卻是心頭劇震。又聽父親道:“我是你父親向來對你很有信心但自從由他人處輾轉得知一些你在海外的作為也不免懷疑你為名利生死所誘何況別人?如今聽你一席話才知道你的苦處。你的行事未必全對但那也不是立志不堅只是見事不明而已。只是你能取信於我卻未必能取信於士林。”
陳正匯聽了大哭道:“只要父親能諒解孩兒孩子此刻就算死了也無憾了。”
陳瓘道:“道德之性需磨之磋之一日不可廢。我此刻只是信你的現在將來死了還要在九泉之下觀望你的將來!”
陳正匯哭道:“孩兒縱然九死不敢欺父欺天!”
陳瓘點頭道:“好好。扶我起來。鬱兒準備筆墨。”
陳正匯驚道:“父親你要做什麼?”
陳瓘道:“我要寫幾封書信。”
陳正匯忙道:“父親口述孩兒執筆。”
陳瓘搖頭道:“不!這幾封信必須是我親筆寫。否則如何見信於人?扶我起來!”
他的聲音十分虛弱但語氣之堅定卻不容兩個子侄抗拒陳正匯只好扶他起來李鬱移來桌椅鋪紙磨墨。陳瓘伸手拿筆手竟是顫個不停。但他也不著急眼睛靜靜地看著筆端直到手穩了下來這才對陳正匯道:“你出去。”
陳正匯怔了一下不敢多問起身出門在門外候了半個多時辰才見李鬱開門出來道:“姑丈歇下了。”
陳正匯進門看時筆墨都已經收起陳瓘雙眼緊閉頭上稀稀疏疏的頭竟比昨日更枯萎了幾分心中悽然。
李鬱在旁道:“姑丈寫了七封信其中兩封是交給你的另外五封讓我在他老人家……百年之後親自去送。姑丈又說讓你……讓你不必守三年之孝心中懷之便可。”說著取出信來卻都已經封上了印泥陳正匯掃了一眼看見了兩三個名字均是與父親交好的當世大儒哽咽道:“父親是怕我無法取信於士林這才不顧病體為不肖子瀝血嘔心。”跪在床邊再也不肯離開片刻。
陳瓘這一睡下便沒再清醒偶爾睜開眼睛瞳孔中也是一片迷茫見兒不知是兒見甥不知是甥。燕青大把花錢但千金萬貫的靈丹妙藥、人參茯苓灌下去也不見好轉。眾人都知他大限近了只是等著闔眼之時。熬了三天終於陳瓘嘴巴苦張似有言語陳正匯湊近前去才聽見喉音如縷:“歐陽等……武夫……耳……非文……士……難遂汝志……必敗……不如……反……其道而……行……之……釜底……抽薪……以襄……麒……”
語音漸低終於不可再聞李鬱一直把著陳瓘的脈搏哭道:“表哥姑丈……去了……”
陳正匯握著父親乾枯的手坐倒在床邊的地上。他沒有哭只是望著東北唸叨著別人聽不見的話。
大宋宣和四年春陳瓘卒於楚州。對於這個人的死汴梁肉食者無人關心他們此刻盯緊的是那些對遼人步步進逼的女真蠻族。
其時宗翰駐兵北安遣蕭鐵奴等人攻略附近州縣俘獲契丹重將後知道遼主已是眾叛親離西北、西南兩路兵馬均羸弱不能用便遣人報元帥斜也促他進兵。
由於出兵時阿骨打囑咐克中京後當謹慎從事以免倉促而遭大敗所以斜也傳令宗翰讓他駐馬待議。
宗翰對完顏希尹等道:“將在外臨事從權!”先斬後奏下令進兵然後再派人到斜也處報知:“初受國命雖未令便取山西亦許便宜從事。今遼人可取其勢己現一失機會後難再圖!今已進兵當以大軍會於何地幸以見報。”
斜也猶豫不決宗雄勸斜也道:“粘罕接連兩次遣使前來想必不是輕率圖功。而且他既已起兵若我等不往接應反而是陷他於孤軍深入而不顧!”斜也這才定策起兵與宗翰會師。兩軍會於羊城泊宗望、宗弼率百騎先進蕭鐵奴繼之。一路追亡逐北襲遼軍主力於白水泊一日間遼軍三戰三敗。遼主一路上風聲鶴唳連棄輜重以輕騎逃入夾山。
蕭鐵奴尾隨而至路上忽有偵騎報道:“將軍!前面有契丹敗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