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父皇還有那麼多女兒,五姐六姐都還未出閣,八妹九妹也已經長成,為什麼偏要女兒嫁?〃這容妃一向討厭自己在父皇面前得寵,如今卻如此熱情地想讓自己成為她的侄媳婦,誰知道她安的什麼心!怕是在宮裡動不了她,找個法子把她送出宮去,到時那可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連家指明瞭想娶朕的清兒,朕哪有隨便嫁其他公主的道理!〃
哎。看來軟的是不行了。
華清柳眉一豎:〃不嫁不嫁就是不嫁!若是父皇討厭清兒了,想把清兒嫁出去眼不見為淨,清兒就離開這皇宮,到皇陵去守著老祖宗的牌位去!〃
〃你……〃皇帝頭痛,乾脆軟的不行來硬的,〃胡鬧!朕乃一國之君,答應的事亦能出爾反爾?你乖乖在夜清宮待著,三個月後如期出嫁。〃言畢拂袖而去,只留華清在身後氣急,把一口銀牙幾乎咬碎。
若是就這樣乖乖就範,那她還是在宮中霸道橫行了十三年的華清公主嗎?
回憶慢慢湧現,抑制不住動了回夜清宮故地重遊的念頭。
趁夜悄悄去一次,應該沒有人發現吧?
若水悄悄起身,換了件素白的流蘇長裙,外又披了條薄紗……自然與她還是公主時所披的不同,質地粗糙了不知多少……髮髻也沒心思綰,只散漫地披著。提起一盞小燈,想了想又放下了。這院子離進中宮的門並不遠,點著燈萬一叫人瞧見了不好。
準備妥當,便悄悄地推開門。朦朧夜色中看見院門並未關上,前頭容蘭姑姑的屋子裡依然燈火閃耀,心中深吸一口氣,踮著腳尖子一陣風似的竄出。憑著白日的記憶,不多時便進了中宮。此時剛過亥時,宮門尚未關閉。
進了中宮,走了不一會兒,若水便輕車熟路起來。
畢竟是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雖然有不少改變,依然是熟悉。
依著記憶,若水選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小路,不一會兒便到了夜清宮前。
如今還在雨季,宮後山上的瀑布水量充足,隨著暖風飄灑,若水的臉上細細地蒙上一層水,清冽冰涼,身子頓時舒服了不少。
伸手推門,原色的沉重木門發出輕微的聲響,緩緩而開。
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情緒,酸酸漲漲,滿滿得幾乎要溢位胸口。
展現在眼前的是鵝卵鋪的小路,兩邊鬱鬱蔥蔥的樹木,草叢間零星地開了點白花,在夜幕中不甚明顯,只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氣傳來……夜來香,在華清住進夜清宮之前便種了在這條小路邊,夜晚走過時,總是能聞到這樣的香味。
物是人非。
若水輕輕嘆氣。在這一刻,忽然她又成了華清,那個被父皇母后捧在手心,受盡天下寵愛的德馨公主。
不知不覺之間,兩行清淚滑過臉頰,她抓緊了隨風飄逸的薄紗:〃擺駕。〃
第11節:第二章 西窗燭(2)
久違的兩字衝口而出,她昂著頭,一步一步。
身後,彷彿又跟著一眾的侍女……容桃,海棠,水仙,捧著雪白的羽扇,與冰鎮好的蓮子羹。
拙政殿。
連錦年煩悶地揉著太陽穴,雙眉緊蹙。
一旁的侯德寶見狀,趕緊示意一邊的宮女開啟窗子……通常這個時候,皇上喜歡有新鮮的空氣來清醒頭腦。心中的煩悶卻依然沒有退去。
不知為何,今晚心中總有種奇怪的感覺,讓他無法靜下心來批閱奏摺。
連錦年重重地將手中的奏摺扔在桌上,聲音粗啞地:〃擺駕。〃
侯德寶忙朗聲喊道:〃萬歲爺擺駕臨冬宮!〃
竟是莫名的心煩:〃該死的奴才,朕什麼時候說去臨冬宮了?倒輪到你給朕做主了!〃雖然心知按規矩今日本就該歇在臨冬宮,卻忍不住要把心中的煩悶找個人撒出來。
〃是,是,奴才該死!〃侯德寶忙不迭地請罪,〃還請皇上示下。〃
連錦年一愣。
去哪……
半晌才道:〃你們都不用跟著了,回去歇了吧。〃
話畢,便徑自拿了披風去了。
還是,去夜清宮罷了。
清淨,親近。
夜清宮。
小閣還是當年那個小閣。軟榻依然擺在靠窗處,桃紅的桃心枕,依然幽幽地散發出乾枯桃花的苦澀,枕邊的金檀木矮桌上,放了一個碧玉的酒壺與兩個酒杯。
連錦年,這些都是你的心思嗎?你……為什麼要做這些?
愧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