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一下,如何離開這個困人的結界。料想同為人修,那人必不會對她不利,遂悠悠走了過去,挨著另一隻石凳坐下了。
男修沒有抬頭,甚至連眉都沒有蹙一下,依舊一手執白子,一手執黑子,自己和自己下棋,彷彿……沒有看見秦悅一般。
秦悅暗道:這大約就是高階修士的孤傲,一道眸光都不願給予修為低微之人。
但她也不是非要求得旁人的關注。她把翡翠抱進了懷裡,藉著結界上面幽藍色的光華,看見面前的石桌上刻了精緻的梵文,再細一看,似是佛法中的大明咒,寂化師父時常吟誦的六字真言。
那張棋盤遮住了大部分石桌桌面,想來那些被遮住的地方還有其他經文。這張石桌的雕刻者,應是一個喜好佛法的人。
這時面前的男修自語般地說了一句:“方寸棋局,盡看萬千浮世,孰與把酒?”
秦悅笑著敲了敲面前的石桌:“點滴箴語,略識一二佛心,何妨縱歌。”
男修這時才注意到她,微微抬起頭,瞥了她一眼,隨後目露探究:“為何縱歌?”
秦悅懶懶地抱著翡翠,靠上旁側的一座珊瑚,緩緩流動的海水在她的後背和珊瑚之間穿過。她道:“那你又為何把酒?”
“人常道,何以解憂,唯有杜康。”男修執著棋子落下,“我自感修煉至今,窺破了凡塵萬事。然,從未有一朝登仙之機。唯有玉壺春清酒、夜光杯佳釀,方可解此夙願未償之愁。”
秦悅聽見“登仙”二字愣了許久,最後傻傻地問了一句:“您是仙渡期的前輩?”
男修微微皺眉。
秦悅傻笑兩聲,心想:“人家都窺破了凡塵萬事,又久待登仙之機,自是踏入仙渡之人……我真真是多此一問。”
她抿了抿唇,又道了一句:“前輩可知怎麼啟開這個結界?”畢竟是仙渡期的前輩,若說受困於此,她可不信。此人應當只是貪戀此間深海靜謐,適宜沉思弈棋,因而不願想法子離開罷了。
男修沒有回答,依舊執棋落子,繼續同自己對弈了一會兒,許久之後才道了一句:“你還沒說為何縱歌。”
此刻秦悅正在思量如何離開這個禁制,神遊天外之時驟然聽見這一句,愣了一瞬才反應過來這是在同自己說話。她想了想,道:“佛家講求發菩提心,得大自在,二者皆為難得心境。若不能至,則歌豁達坦然之意;若窺得真蘊,則歌自在從容之心。”
男修沉默了片刻,緩緩道:“你說的不錯。登仙之事,本須順其自然,至與不至,又有何妨。”
秦悅又怔了一怔,極想反駁一句:“我說的只是佛法,和登仙沒有半點干係啊!”但想了想面前這人的修為,她還是附和地點了點頭,假惺惺道:“甚是甚是。”
男修似是豁然開朗:“既如此,那塊寒元靈冰就贈給你了。”
秦悅一時半會兒沒理清思路:“你說那個寒元靈冰是你的?”
男修挑眉,滿眼寫著:“不然呢?”
翡翠抓了抓秦悅的衣袖,似是想同她說什麼。
秦悅艱難地開口:“這麼說,那個屋子上的傳送陣也是你佈下的?這兒的結界也是你的手筆?”
她隱約明白了過來:既然寒元靈冰是這個男修的東西,那他怎麼可能任由旁人把靈寶取走?自然要設個傳送陣,一旦有人拿走了寒元靈冰,就會被傳送到這兒來,自投羅網……
男修頷首:“你把身側的那座珊瑚搬開,就能破開這個結界了。”
靠在珊瑚上的秦悅立馬一個激靈,端端正正地坐好。
男修繼續擺著棋盤聊以自娛,須臾之後訝異地抬眸:“你還不走?”
秦悅下意識地搬開身旁的珊瑚:“我這就走,這就走。”高階修士真是與眾不同,靈寶說贈就贈,來客說趕就趕。
珊瑚之下是一個漩渦,秦悅一腳踩下去,只感磅礴的海水迎面湧來。片刻之後,洶湧的波濤才漸漸停息。這兒像是禹海深處,一點光線都沒有。秦悅一手抱著翡翠,另一手取出了千蓮幽火照明。
四周靜謐非常,她甚至能聽到海水流動的聲音。目力所及之處,只有深藍比墨的禹海之水。其餘水草幼魚,一概沒有。
她正覺得奇怪,翡翠就攀上了她的肩膀,一臉興奮:“剛才你遇見的那個男修不是人。”
秦悅向前走了幾步,隨口應道:“你怎麼背地裡這麼說人家。”
“我不是辱罵他不是人,他真的不是人。”翡翠一本正經地解釋,“他是妖獸,化形妖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