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而張岱就是來向知府大人暗中通氣,準備勾結髡賊屠城的,這樣就能用浙江縉紳的血來保證南直隸官宦世家的安樂……在以訛傳訛之下,各種越來越恐怖的謠言,就這樣在市面上一傳十、十傳百,最後搞得全城都騷動了起來!人人都覺得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因此,當張岱等諸位“義士”們,前腳剛剛拿著知府的信物叫開城門,拖著無數行李箱籠乘上大運河裡的烏篷船,準備啟程北上之時。成百上千的杭州本地縉紳人家也蜂擁而至,不費吹灰之力就沖垮了守城明軍的阻攔,亂哄哄地跟著湧到了運河的碼頭邊。然後,他們便各顯神通搞來了許多各式各樣的船隻,載著全家老小和金銀細軟搖櫓北上——隨著戰局的日趨不利,很多人早已做好了隨時開溜的打算,只是之前還沒下定決心罷了。實在沒弄到船的,就推著獨輪車或拉著大板車,沿著被積雪覆蓋的官道蹣跚北行。
對於這場突如其來的末日大逃亡,守城明軍根本不敢阻攔——如今把守杭州各處城門的明軍成分十分複雜,既有本地衛所的世襲軍戶,也有各個衙門的胥吏差役,還有臨時徵發的本地民壯。但他們有一個共同的特徵,那就是基本都是杭州本地人,跟城裡這些作為事實上的統治階級的縉紳富戶,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那些被臨時徵發的杭州民壯,很多人前幾天都還在某位縉紳家裡做僱工,自家的兒子女兒說不定還在主人家裡當著小廝丫鬟。眼下看到主人要出城,他們如何敢阻攔?那些胥吏差役同樣是本地人,他們的職位也基本都是靠著縉紳大戶的支援才能坐穩,對自家恩主的忠誠度要遠遠勝過外省來的知府。並且他們比尋常人更加清楚戰局的危險,對杭州城的前景同樣不看好,於是紛紛也跟著回家收拾細軟,準備逃亡了。
至於那些軍戶就更別提了。明末社會的基本氛圍就是文貴武賤。而江南這地方文風卓著、戰事稀少,所以武人的地位更是低到了一個令人絕望的程度,區區一介秀才就敢當街跟正三品指揮使對罵。至於那些底層小兵的地位,更是已經跟後世印度的賤民差不多了,其成員主要由乞丐和奴隸組成,必須要賣兒鬻女才能勉強活下去,甚至由於身份的緣故,連加入丐幫討飯都要被其他乞丐歧視……如果是在平常情況下,他們就算被縉紳的豪僕當街打死,也只能自認倒黴,眼下如何敢為了區區軍令,就跟尊貴的縉紳們為難?
於是,杭州北面的幾座城門一旦開啟,就再也關不上了。各種亂糟糟的車流和人流完全堵塞了街道,成千上萬的各色人等發了瘋地一般往外湧——隨著大批縉紳富戶的舉家逃亡,得到訊息的市井小民也聞風而動:之前劉夢謙知府為了堅定全城軍民的抵抗決心,對髡賊進行了相當程度的惡魔化宣傳,到了如今這會兒,卻變成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由於過度的恐懼,使得更多的杭州百姓被嚇跑了。
一時之間,上至宗室勳貴,中至士子富商,下到販夫走卒,只要是能夠籌得出盤纏和乾糧的,都開始紛紛跟風往城北逃,最後連守城的兵馬也大批大批地跟著跑了。渾然不知如今的杭州城固然是搖搖欲墜、危如累卵,但眼下的浙北郊野也已是土寇蜂起,道路不靖。不少土匪路霸聽聞浙江的戰況,認為這江南的天大概就要變了,於是打起各種模仿髡賊兵馬的旗號,自行剃了頭,在官道上設卡收起了買路錢。、
除了這些陸地上的山大王外,水面上的好漢也不甘寂寞,開始利用運河靠水吃水,大肆搶劫那些帶著許多金銀細軟的逃難富人。尤其是那些自從北京失陷、漕運斷絕之後就沒了生計的漕丁、船伕和縴夫,一方面日子實在難過,一方面仗著熟悉水道的優勢,幹起殺人越貨的買賣來,真是尤為得心應手……一時間,各種吃人黑店、宰客黑船的恐怖傳說,在江南遍地開花,搞得各處府縣均是謠言紛飛、人心惶惶。
總之,現在的浙江省已經處於失控狀態,即使是那些遠離海岸線,沒有遭遇髡賊兵馬直接襲擊的府縣,城市之外的治安狀況也是一片混亂。官員們都牢牢抓住了手頭僅有的兵力,根本不敢出城執法——可想而知,在陸上與水中的諸位強人眼裡,倉皇逃出杭州的這麼多富戶縉紳,絕對都是一等一的上等肥羊!
由此可見,這些杭州百姓在頂風冒雪向北逃亡的旅途之中,不知要倒下多少具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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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管這些逃出杭州的縉紳們未來命運如何,至少那些還留在杭州城裡的人是急得跳腳了。
可憐那位擅長狂草書法的劉夢謙知府,剛剛在豪華的上等青樓裡大醉一場,又找來女人來解決自己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