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防備……
對此,聚會的各位東林士子,都是一臉的震驚——原本在這些天之驕子的眼中,這幾年不斷販來各種海外奇貨的“澳洲人”,基本上就跟割據壕境澳(澳門的舊稱)的佛郎機人相差無幾,只不過是一幫做生意的銅臭商人罷了。因為名中都帶著個“澳”字,一些來自小地方的讀書人,甚至還有把這兩者給混淆的。
如果這澳洲人盤踞港口通商,謀求錙銖之利也就罷了,想不到他們的胃口卻如此驚人,竟然還勾結朝廷武將,妄圖割裂國朝疆土,行那大逆不道之事——這簡直就是又一個遼東兵禍興起之前蟄伏的建奴啊!
更何況,建奴的老巢遠在長城之外,即使在北方再怎麼逞兇,也危害不到江南這塊安樂窩。可黃石的福寧軍就在江南隔壁的福建,而澳洲髡賊的大船也時常在江南附近的海域出沒啊!
在震驚之後,諸位東林君子們便紛紛出謀劃策——既然東林黨素來標榜“風聲雨聲讀書聲,聲聲入耳;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那麼對於這等動搖朝廷社稷、威脅國朝安危的大事,自然是不能無動於衷,於是紛紛聲稱應當發動朝中的親朋故舊上書進諫,讓朝廷提防福寧軍叛亂,同時禁絕與澳洲人的貿易……
但問題是,眾人眼下都只是“風聞言事”,連提出此事的錢謙益,也支支吾吾地拿不出什麼真憑實據。僅僅憑著幾句空話,就要彈劾福建總兵黃石謀逆,顯然是不太夠的。再說,錢謙益固然在東林黨內德高望重,但只是因為他的幾句話,就要大家都服從號令,發動自己的人脈和勢力展開行動,也還是辦不到的。
——作為江南地主富商集團的政治代言人團體,東林黨原本就是一個非常鬆散的不正規組織。這些“正人君子”固然多次在朝廷上同仇敵愾,跟閹黨、武將、勳貴展開激鬥。但各種黨同伐異的內部傾軋也不少,而且同樣相當酷烈——誰知道這一回錢謙益是不是撕下了溫厚長者的麵皮不要,設了個套子讓大家鑽?
畢竟“澳洲髡賊”遠在千里之外,萬一實際上是人家錢老在胡說八道忽悠大家,那可該怎麼辦?
所以,在一時憤慨之後,諸位君子便回過神來,表示此事關係重大,需要細加查訪,從長計議……然後,這些整天閒著沒事計程車子,便鬧哄哄地推舉出兩路“查訪使”,一路由杭州紈絝張岱帶隊,去福建察看福寧軍有無謀反跡象——張岱的家族在閩浙兩省都頗有勢力,可以沿途提供照拂和方便。
另一路由遠行經驗豐富的桐城名士方以智為首,前往更遠的嶺南去實地查訪,親眼一觀“髡賊軍情”——在崇禎年間的江南士林,桐城才子方以智乃是相當著名的“訊息靈通人士”,從市井到朝堂皆有交遊,其朋友之多、人脈之廣,在東林黨內首屈一指,堪稱是“江湖百曉生”一類的人物。雖然他同樣沒去過嶺南,但長途旅行的經驗卻是最豐富的,單從里程長度上看,甚至不比“明末第一驢客”徐霞客差多少。只不過徐霞客去的都是深山老林、荒郊野嶺,而方以智則主要只是在各處繁華城邑之間往來罷了。
而方以智也是對此欣然從命——近年來,他見識了不少奇妙的澳洲貨,又在士林聚會中常聽幾個嶺南士子談起廣州城裡這兩年由“髡人”帶來的各種“澳洲景”,對此頗為好奇與嚮往。尤其是廣州“紫明樓”裡面那些只應天上有的享受,更是讓他羨慕不已。可惜廣州與桐城之間隔著半個中國,相距實在是過於遙遠,所以一直無法成行,只能到杭州的“紫明樓”分店來過過癮,領略一下那種異於中土的聲色之娛。
如今卻終於有了機會去廣州看一看正版的紫明樓,親眼欣賞一番那位“澳洲名妓”裴莉秀的絕世風華,甚至找幾個“澳洲風”的窯姐兒,享受一下傳說之中“澳洲秘戲”的滋味,又豈能不讓他趨之若鶩呢?
於是,方以智就帶著一幫標榜著“為國家社稷不惜殞身”,實則整日飽食無事,想要尋找些新鮮樂子的東林士子,浩浩蕩蕩地從杭州南下了——儘管他們完全沒有當間諜的經驗,也不知道要如何體察民情、收集情報,但在這些“才子俊傑”們想來,只要他們一起出手,天底下就沒有辦不到的事!不過是一個粗鄙武夫和一夥狂妄蠻夷企圖聯手作亂而已,難道還能鬥得過血統家世尊貴無比,勢力遍佈朝野的“東林君子”?
——雖然後世的科學研究已經充分地證明了,在政治、經濟、軍事等任何一個方面的能力上,遺傳基因都不能起到決定作用。可是,無論是在明朝這個封建社會,還是在後世的工業社會里,依舊有很多人覺得血統論在一切範圍內都能夠起作用。自然而然的,作為高階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