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則吃水頗深,裝滿輜重。乍眼瞧來,這支船隊絲毫不類水師,照理說一擊便潰,但其所列水陣卻很奇特,先似張翅鳧鴨,又變搖尾鯉魚,時而成方,時而像圓,進退攻拒之間變化多端。張弘範幾度麾軍進擊,宋人總是任他前鋒突入,然後兩翼一合,將十餘條戰船裹入陣內,後續船隻卻被阻隔在外;而後宋人輕舟快船舉火開弓,在陣內一通剿殺,將陷陣戰船頃刻瓦解。一時間,這支宋人水師彷彿龐然巨鯨,不斷張口搖舌,蠶食元人水師,逼近十條攔江鐵索。
便在此時,宋人陣中一名白衣男子令旗忽舉,只見一魁偉壯漢向左,一白髮老者向右,各率數十雜衣漢子,手持巨斧,乘輕舟突出水陣,彼此掩護,冒著元人矢石,鑽到鐵索之下,揮起斧頭猛力砍斫。但聽金鐵交鳴,火花亂濺。眨眼工夫,十條鐵索盡皆斷裂,漢水之上再無阻隔,宋軍水師齊聲歡呼,全速衝上,襄樊水師也趁勢順流而下,裡應外合夾擊元軍。
阿術見勢不妙,急命張弘範回軍上流,抵擋襄樊水師。又令中流炮臺發射大炮強弩,欲要先破宋軍水陣。
這江心炮臺與橫江鐵索同是元軍去年所建。伯顏佔據襄樊以南後,為阻隔宋人水上救援,命元軍於峴山上拖拽數十萬斤巨石,沉於漢水江心,築起一丈高臺,上置九張弩機,八門巨炮。又在臺前沉巨石七塊,列巨索十條,形成龐然水陣,便是宋軍憑藉鉅艦鯨船,不懼炮石,也難衝到臺前。伯顏如此安排,可說萬無一失。宋軍水師之強,本在元軍之上,但自去年開始,屢屢被這陣勢所阻,難以進援襄樊。
臺上駐守元軍得到阿術號令,立時扳動弩炮。一時巨矢與大石齊飛,宋軍前鋒艦船無不粉碎,元軍見狀,歡呼聲震天動地。
梁蕭整頓敗兵,令其扼守要津,以防城內宋軍出援。忽聽江上喊聲震天,不知發生何事,他料得呂德經此一戰,決不敢再度出擊,便吩咐百夫長各領本軍,自己卻與楊榷馳馬前往帥臺,向阿術稟告戰況,順道觀看水軍戰況。
梁蕭趕到之時,正遇江心炮臺發威,宋軍戰船所向披靡。梁蕭上臺見過阿術,阿術聽得戰報,微一苦笑,拍拍他肩,頷首道:“我知道啦,多虧有你……”但此時戰況激烈,不容他多說,忽見宋軍前部凹陷回去,水師陣勢變化成一字,好似水蛇遊動,蛇口大張,時開時合,變化無端。不僅兩岸元軍炮石難以轟至,前方炮臺也不易打到。梁蕭細細一觀,訝然道:“水禽魚龍陣。”阿術一愣,對他道:“你認得這陣勢?”
梁蕭頷首道:“此陣義理合於五行,陣形則依照水鳥蛇魚模樣,前鋒變化尤其奧妙,便似魚口蛇吻,水禽嘴喙,逐部吞噬對方兵馬,再以陣腹設精兵殲滅。向日我在《五行詮兵》中見過此陣變化,可沒有真見人用過。記得書中有注:‘此陣變化舒緩,不利陸戰飆行,適於逆水鏖兵’。”這番話包容中土先哲大智大慧,阿術不通數術,自難全然明白,但聽梁蕭所說的陣形變化與眼前相較絲毫不差,不覺喜道:“如此可有破它之法?”
梁蕭觀看元軍陣勢,搖頭道:“此陣前鋒變化莫測,不可正面與它爭鬥,唯有迂迴敵後,方有破陣之機。但如今水師退至上游,難以順流迂迴。不過幸有江心石臺,足可抵擋。”話音未落,忽見二十艘快船飛出宋軍水陣,瞬息散成扇形,飛快衝往石臺,似欲要強行登臺,元軍豈容他們得逞,炮石亂飛,瞬間擊沉兩艘。
片刻工夫,二十艘快船毀了大半,梁蕭忽覺不對,皺眉道:“好傢伙,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麼?”阿術不明這話典故,聞言訝道:“什麼意思。”梁蕭指著快船之後,道:“你看那裡!”
阿術定睛細看,只見一艘艨艟大船,上帶一張投石機,悄然躡在快船之後,趁著快船吸引元人目光,向石臺飛快進逼。艨艟之上,一人身著白衣,手持竹篙從艙後搶了出來,正是方才揮軍變陣的白衣男子。此人身法若電,驀地騰起五尺來高,躍向弩機,落足瞬間,五名宋軍同時扳動機栝,白衣人頓如離弦之箭射向江心石臺。就當此時,梁蕭猛地認清他的面容,怒叫道:“是他!”敢情這白衣人不是別人,正是雲殊。
雲殊借弩炮之力,掠空而出。元軍不料他使出此招,驚奇萬分,頓時齊齊發喊。元軍戰船守在臺旁,眾軍引弓待發,本是防備宋人快船登臺,此時見狀,亂箭如雨,激射雲殊。
雲殊身在空中,舞動竹篙,結成一張三丈方圓的大盾,密密層層,將箭矢蕩落江中。但弩炮之力終究太弱,雲殊雖用上自身縱躍之力,仍難及遠,被這箭矢一擾,勢子倏緩,離江心石臺尚有五丈來遠,便無以為繼,落向江心。要知此處水流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