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已定,四人各往一方尋找。雲殊向東搜尋,他怕與梁文靖見了尷尬,故意以信馬由韁,緩行了裡許。忽聽遠處傳來管樂之聲,嗚嗚咽咽。雲殊聽得好奇,心道:“這蘆管聲從哪兒來的?唐人道:‘回樂峰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不知誰教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蘆管為塞北土樂,此地怎有此化外之音?嗯,這吹奏者吹得恁地傷懷,莫不是遇上了煩惱之事!”他任俠好事,當即循聲搜去。不一時,來到一座土崗前,只見一個黑衣人坐在崗頂,揹著自己,面朝南方。
雲殊跳下馬來,高聲道:“先生笛聲悽苦!可是遇上傷心事麼?”蘆管聲戛然而止,黑衣人哼了一聲,冷然道:“茫茫天地,本就是煎熬世人的熔爐。 人生天地間,誰又逃得脫傷心二字?”語聲平板,無起無伏,叫人聽來甚不舒服。
雲殊年少識淺,不明人間痛苦,忽聽他說出這麼一番奇談怪論,無從答起,忽聽號角聲若有若無,從遠處傳了過來。雲殊臉色一變,忙道:“這位先生,區區有事,先失陪了。”倏地轉身,奔出數步,騰身縱起,落向馬背,尚未坐定,便聽嗤的一聲細響,若箭矢破空。雲殊猶未轉念,便聽坐下馬匹發聲悲鳴,癱倒在地。雲殊急急一個筋斗翻出站定,細瞧時,見那馬頸上多了個細小孔洞,鮮血狂湧。轉目四看,卻除了那黑衣人,別無他人,不禁氣惱道:“這位先生,你幹什麼平白傷我的馬兒?”那黑衣人冷哼一聲,慢慢直起身來。他背影並不高大,但如此一站,卻有一股頂天立地的氣勢。
黑衣人略一沉吟,聲音忽而轉沉,答非所問道:“小子,你是雲萬程的弟子,還是老窮酸的門人?”雲殊一怔道:“雲萬程是我爹,老窮酸是誰,我卻不認得?”那人冷笑道:“裝糊塗騙人嗎?你那一縱是神鷹門的‘穿雲縱’,哼,但之前那幾步是什麼?”雲殊恍然道:“你說得是鳳翔先生麼?”
那人怒哼道:“什麼鳳翔先生,雞飛先生?你這小娃兒不老實!”忽地向後跨出一步,立定時已在土崗之下。雲殊見他揹著身子,尚能一步數丈,不覺大吃一驚,還未動念,那人已到他身前,反臂一抓,向他胸口抓到。
雲殊手忙腳亂,揮掌擊向他手臂,這一掌拍中帶爪,凌厲異常。但那黑衣人卻不閃避,雲殊掌緣擊中他手臂,只覺如中堅鐵,匆忙反手扣鎖對方脈門,他的鷹爪力頗有火候,卸人手足,如斷麥稈。怎料那人手腕上便似塗了一層油脂,奇滑無比,嗖地從雲殊指尖脫出,其速不減,仍向他胸口抓來。
雲殊急展“三三步”後退,但那人倒行逆施,依然來勢如風,任他如何變化,黑衣人的五指仍不疾不徐,一寸寸逼將過來。雲殊退到第十步上,那黑衣人的爪子已罩到他胸口。情急中,雲殊大喝一聲,右腿疾起,蹴向那人腰際。不料一蹴而中,雲殊喜不自勝,但覺腳尖所及,軟綿綿的,竟如陷入一團棉絮,尚未明白過來,忽聽那人輕嘿一聲,肌膚倏然彈起,這一陷一彈,快不可言,雲殊只聽喀嚓一聲,劇痛閃電般從大腿根傳來,敢情右腿竟被這一彈,生生震斷。
雲殊失聲慘呼,向後跌出,那黑衣人一探手,扣住他胸口,卻略是怔忡,喃喃道:“你只學了這點皮毛麼?”言下頗是意外,驀地抬手,將雲殊一擲在地,厲喝道:“教你‘三才歸元掌’的人呢?”
雲殊頭臉著地,撞到泥石,鮮血長流,聞言忍痛道:“什麼三才歸元掌?我沒聽過。”那人冷笑道:“你這小子面相奸猾,跟那老窮酸一個德行。哼,你說雲萬程是你爹,對不對?”他初時語聲激動,說了數句,又回覆初時那般平板陰森,叫人喜怒難辨。亦且他始終揹著身子,雲殊從頭至尾,都沒看清他的樣子,忍不住叫道:“你到底是誰?和我爹有仇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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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舞鳳翔(5)
那人嘿了一聲,驀地哈哈大笑,雲殊只覺那笑聲如潮水般湧來,震得他耳鼓生痛,一股股熱血躥上頭頂,似欲破腦而出。正覺一口氣換不過來,那人笑聲忽止,舉頭望天,冷聲道:“你問我是誰?嘿,看來老夫久不出世,天下人已將我忘了!”說罷冷哼一聲,高叫道:“今日雲萬程要在百丈坪聚會嗎?”
雲殊道:“是又怎樣?”那人叫一聲好,說道:“教你武功的窮酸想必也在百丈坪吧?”雲殊聽到這裡,恍然有悟,心忖道:“他一口一個窮酸,又問我步法,莫非找得便是鳳翔先生?他武功如此之高,鳳翔先生未必能勝。做人義為先,鳳翔先生與我義氣相投,我雲殊但有一口氣在,決不能做出對不起朋友的事。這大惡人越是逼問他的下落,我越不能吐露半分。”當下大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