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殊紅著臉道:“是,那一日天寒地凍,雪似鵝毛,咱們踏著亂瓊碎玉到了惠山泉處,只見泉眼竟被凍住。馮秀才一時興起,嚷著要鑿開泉眼,雪中烹茶。於是我拔劍洞穿冰凌,引出泉來。朱秀才見泉水迸出,靈機一動,忽地吟道:‘泉、泉、泉!’本想就勢賦詩一首,哪知剛吟完這句,就斷了才思。我與馮秀才都覺這三個泉字看似平易,實則氣韻充沛,等閒的句子無法匹配。正覺煩惱,忽聽有人朗聲接道:‘泉泉泉,迸出個個珍珠圓,玉斧劈出頑石髓,金鉤搭出老龍涎!'”
羅松雖粗通文墨,聽到這幾句,也不覺一拍大腿,叫一聲:“好詩!”雲殊得他一讚,大有知己之感,衝他微微一笑。卻聽靳飛道:“唸詩的想必就那鳳翔先生了?”雲殊點頭道:“師兄猜得對,正是鳳翔先生,我們一聽,當場折服,問過先生的名號,邀他同坐。那鳳翔先生舉止瀟灑,茶來便飲,肉來便吃,高談闊論,令人傾倒。於是乎,大夥兒就在雪地裡燃起篝火,喝茶論詩,唉,真是時如飛箭,不一時便到午時,朱秀才瞧得日照積雪,狂興不禁,又吟道:‘雪、雪、雪。’一語至此,卻又沒了才思!”
韓錚忍不住笑道:“總是有頭無尾,真是大蠢材一個。”雲殊面色一沉,寒聲道:“韓大哥,你罵我不打緊,但罵我朋友,我雲殊就要與你計較了。”韓錚一怔,失笑道:“雲公子莫怪,姓韓的出名的口無遮攔,你就當我這張嘴倒著生的,說話跟放屁一般!”他說得粗俗,靳飛、羅松卻覺十分入耳,均是哈哈大笑。
雲殊聽他如此自責,反覺不安,忙道:“韓大哥休要這般說,沒得叫雲殊慚愧。不過,這寫詩作賦不比耍棍打拳,靈思不到,怎也寫不出來的。〃韓錚、羅松對視一眼,彼此眼中均有嘲意,皆想道:“這雲殊出身武林世家,怎地卻愛舞文弄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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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舞鳳翔(3)
卻聽雲殊又道:“只說朱秀才吟出這三個雪字,我們都覺出語奇突,萬萬接不上來。只得眼巴巴望著鳳翔先生,鳳翔先生微微一笑,便朗聲說道:‘雪、雪、雪,處處光輝明皎潔,黃河鎖凍絕纖流,赫赫日光須迸烈。’”羅松聽到這裡,一拍大腿,讚道:“好大氣魄!”雲殊含笑道:“羅兄說得是,這首詩氣魄之大,委實少有。”
靳飛出身寒微,粗魯不文,此時早已聽得不耐,皺眉道:“雲殊,你揀緊要的說,那些歪詩熟話,盡都免了吧!”雲殊正當興頭,聞言洩氣道:“是,後來也沒什麼啦,鳳翔先生吟罷這詩,便起身去了。”靳飛奇道:“咦,他這麼走了,怎麼又教你武功?”雲殊笑道:“師兄莫急,我還未說完呢!當時我見鳳翔先生衣衫單薄,怕他受凍害病,便脫了紫貂大氅,施展輕功趕上前去,披在他肩頭。”靳飛冷笑一聲,道:“好啊,師孃親手給你做的貂衣,你就這般送人了?哼,難為你回來瞞騙師孃,說渡江時順水漂走了。這個謊倒撒得好!”
雲殊漲紅了臉,低聲道:“爹說急人之難。看人受凍,怎可置之不理?”靳飛冷笑道:“你瞧他穿得那麼單薄,卻在風雪中行走安坐、談笑風生,豈是常人可比?”雲殊額上汗出,咕嘟吞了一口唾沫,道:“師兄說得是,但我被鳳翔先生風采所懾,當時並未深思。回舍後,我想著白日情形,輾轉難眠,直到次日,我推門看去,仍是大雪滿天,一時心血來潮,披衣出門,獨自前往惠山,只盼再見鳳翔先生一面。哪知才一上路,便見鳳翔先生站在山前,他似算準我會來,一見我便笑道:‘你來了啊,哈,昨天你請我品茶,今天我請你喝酒。’說著拿出一個酒葫蘆道:‘你給的皮衣,我換成這一葫蘆酒,咱們可不能喝得太快。’唉,師兄,那貂皮大氅貴逾百金,卻被他換作一葫蘆燒酒,直令人叫一聲苦,不知高低。”靳飛臉色泛黑,重重哼了一聲。
雲殊心頭一慌,囁嚅道:“於是乎,我便與他坐下來。對飲一杯,鳳翔先生道:‘可惜,有酒無菜,難以盡歡。’他想了想,從袖裡摸出一枚獅頭金印來,笑道:‘這本是平江知府樊章魁的官印,那姓樊的狗官最愛鑽營求官,憑著貪贓枉法、盤剝百姓,好容易買來這個知府頭銜。恰逢前兩日御使巡察,我便隨手拿了這個印章。依照大宋刑律,丟失官印者重者砍頭,輕則免官。那狗官這時的模樣必然有趣,哈哈,快哉快哉,當浮一大白!’說罷與我對飲一杯。他說得輕巧,我卻聽得驚訝,心想知府衙門雖不是龍潭虎穴,卻也不是來去自如的地方,再看鳳翔先生單衣破履,安坐雪中,不由恍然大悟,原來遇上了江湖異人。”聽到這裡,韓錚、羅松俱都啞然失笑,靳飛臉色越發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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