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最終聽從了心底的那個聲音,他薄唇輕啟,堅決道:“不……”
“不擦沒飯吃”
姜檀心哼哧哼哧掃著地,頭也不回一個,直徑打斷了他的話,天寒地凍,她這番忙碌,額頭竟沁出一層薄汗,直起腰,她抬手捶了捶痠疼之處,順便揩去了額頭上的汗。
覺著身後沒了響聲,她方扭身看去——但見戚大督公,正臉色蒼白地死死盯著那塊抹布,伸出兩根手指,懸在它上頭,進一分退三分,躑躅畏葸,簡直像吞了蒼蠅一般難受。
閉上眼睛,他伸手一勾,視死如歸的勾起抹布,走到水缸前,舀出一盆子清水,把抹布丟了進去,布一沾水,甭說洗搓揉捻,就光這麼漂著,也瞬間將水染成烏黑一片。
戚無邪放棄了,他徑自撕下寬袖上了的一塊布,赤著手臂浸了水,走到了桌子跟前,四角俱全的桌子上蒙上一塊殷紅的綢鍛錦布——暗紋金絲勾鏨,繡工絕世無雙,料緞、面料、繡工、記憶,這麼一塊換成的銀子大概可以買盡一座城的抹布!
姜檀心掃完了地,也不忙著摘菜清洗,只插著腰,冷笑著看著戚無邪跟桌子較上勁:
“這是擦桌子,不是剝人皮,督公大可拿刀削下一層木屑來,這般更省事”
戚無邪停下了手,他抬眸看了她一眼,魅邪挑眉,邪笑道:“是個好主意”
言罷,手起桌倒,側著癱在了地上,戚無邪從手間抽出一根纖細的韌鐵絲來,它泛出一點寒光,細若蠶絲,見他手一揚,鐵絲牽扯如刀鋒,從桌面一滑而下,表層木塊像蛇脫下的一層皮,落在了地上。
未有上漆純正的木褐色,瞬時顯露在外,速度之快,令她咋舌!
涼薄勾唇,腳一勾,桌子穩穩當當立在當下,戚無邪施施然一撩袍,坐上了馬紮之上,一副這有何難的得意神色。
姜檀心扎撒著手,冷笑一聲:“忘了說,椅子比桌子更髒,誒,不過,現在不髒了”
對他筆挺後脊,坐蓐針氈的坐姿諷刺一笑,姜檀心徑自走去水缸處。
摘菜沖洗,舀水浸面,提著水桶,倒進了鍋子裡,生柴點火,等長面泡軟了,且沉下水漿,她抖了抖淘米籃,將水先蒸煮了起來,蓋上大木蓋子,她拍了拍手,給自己打氣道:
“好了!到正活兒了!”
戚無邪修長指尖,在桌案上起起落落,大有一副看好戲的架勢,他聽完小丫頭鼓勁兒一喊,遂即見她從腰際抽出一張小紙條,一邊審視著姜蒜醬醋,一邊喃喃念著步驟。
第一步,殺魚!
她先用葫蘆瓢子砸昏了一條魚,然後再拔出腰際的寒光匕首,這般比劃那邊丈量,最後逼著眼晴猛得一紮!
魚兒撲騰的半天高,啪得一聲,飛到了戚無邪跟前的桌子上,濺起腥臭的水滴。
某人大嘆一聲,捏起魚尾巴,大步子走到了姜檀心跟前,見她支吾躲閃,搜腸刮肚想要解釋一番時,他窄腰一擺,胯一頂,極為乾脆把她趕了出去,冷聲命令道:
“看著火……”
隨後,將魚甩在砧板上,抽出一根筷子,從魚嘴裡頂了進去,手氣刀落,把剝人皮的功夫盡數用在了去魚鱗上,開膛破肚他也是其中翹楚,掏出魚的內臟肚腸,一扯一丟,空蕩蕩的魚肚令他神色滿意,過水一衝,迎著滾燙四濺得油鍋,茲溜一聲,鑽進了沸油之中。
下油鍋,有名的酷刑之一,戚無邪神色淡然,手捏鍋鏟,冷冷道:“要加什麼,報來”
姜檀心看得有些痴了,等戚無邪催她,方醒過悶來,哦哦兩聲,慌忙展開手裡紙條,將要加的調料先後報去。
余光中,只見他大勺子在五色調料罐裡遊走,勾芡一點,手腕一振——
東西在空中滑過一道弧度,穩穩當當落在了油鍋裡,他單手掂勺,將鍋子擺弄的服服帖帖,魚身飛起,在空中過了一把大火,又安分的貼鍋身上,散著誘人香氣。
最後,將熱騰騰的魚滑入瓷盤中後,戚無邪揚眉一笑,甚是張狂道:“這有何難?”
姜檀心立即狗腿躥上,將身上的圍布拆了下來,給他套了上,哈哈尷尬道:“巴掌里長鬍鬚,原來是老手!是我造次了,您來您來,小的給您打下手即可!”
接下來的事……堪稱史上奇觀,一盤盤美味佳餚出鍋,色香俱全,一點兒也不比酒樓御膳差,姜檀心殷勤的跑上跑下,將菜端上桌後,還從角落捧上一罈十年陳釀來。
擺碗佈菜,分筷置碟,搓了搓手,姜檀心拍開酒罈子封泥,嗅著淳淳酒香,未飲先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