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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耍流氓麼?
不能上報官府,怎麼上報官府?丟失朝廷官印,這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丟了媳婦的肚兜,這是丟盡顏面的糗事,他只有一邊兒自個戳心,一邊派出家丁秘密找尋,好不心焦難耐。
想了急了,他只得自己安慰自己,興許這小賊是個肚裡沒幹貨的,並不認得戶部衙門的大印,只是覺得這個大印的玉料不錯,所以順手偷了去,他剛好有一家自己開的古董店,連夜派人送去了訊息,若有人拿著戶部大印來倒賣,必定將人拿下,絕不放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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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說戚無邪和姜檀心的婚事即可便來。
大婚之日,京城四品以上文武皆要當場相賀,儀制用度竟不比當日的東宮大婚差,也是皇帝主婚,鴻臚寺擺上三十二品婚宴禮制,金銀禮器,媒聘紅妝,皆按公主出嫁一應辦妥。
那日姜檀心需從乾清宮出嫁,由東廠花轎來接,繞城一圈兒後,在東廠煉獄的離恨天裡頭叩拜天地,再入皇宮赴宴,當晚兩人便要住進浮屠園的新房。
這又是釘,又是鉚,還真有一套男男對食成婚的荒唐禮制,姜檀心認命之後,也曾向拓跋烈提出過一件事,為何對外她和戚無邪都是去了根的男人,她憑什麼就是嫁,他憑什麼就能娶?
拓跋烈聞言後哈哈大笑,對她說:畢竟你是女兒身,戚無邪身殘至斯,好不容易娶一把媳婦,你就讓他過一過這個癮頭,不就是臉面上的事兒麼,讓他又何妨?再說了,你若真是男人,怕也是壓不住他的吧?
姜檀心沉默無言,她手撫過滿目刺紅的婚袍禮服,雖是男式對襟長袍,但是細節處無不透著精心裝點的鳳紋刺繡,金花蟒緞,貂皮內襯,細柔的領毛潔白稀疏,呵氣似風,輕輕顫動。
不禁回憶起當日替嫁馬雀榕時,她自問的那句話:她已出嫁兩次,第一次是拓跋湛,第二次是拓跋騫,那麼第三次呢?她不再是替身新娘,而是宦官之妻,戚無邪難道就是曾經許諾的白首良人,他才是與己執手一生之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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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霞滿天闕。
姜檀心端坐與並蒂蓮鎏金銅鏡之前,手中握著的是一柄黃楊木梳,比起象牙或是牛角梳,她更喜歡木梳細膩的質地,柔潤的紋路,在心亂意迷的當下,她可以疏出發線上分明的經緯,梳出隱匿深處的心之所向。
尤記得小時候,孃親為她梳頭的時候,她曾天真地問過,為何新娘子都要梳頭?
那時孃親滿眸含笑,嗔怪小丫頭不害羞,才這豆丁得年紀便尋思著夫婿婚嫁,娘說等她出嫁那日,要為她梳一梳頭,這是每個做孃的最欣慰也是最不捨的時候,她會帶著由衷的祝福,溫柔的在耳邊唱唸:
一梳白髮齊眉,二梳花開富貴,三梳吉廝守合歡,執手共白頭,舉案相依守……
黛眉輕描,朱唇一點,姜檀心身著醬深紅色小云龍紋喜袍,領緣織金,色彩繁複又端豔,是江南最好的繡坊手工,金絲穿逢,細密的逢進大紅喜袍的豔目奪光。
門外響起了篤篤得敲門聲,百子炮已然點響,噼裡啪啦一陣作響,掩蓋了宮娥小丫頭們的嬉鬧尖笑,還有賓客們不斷的喧闐雜鬧之聲。
不需要頭頂鴛鴦紅繡的喜幛,姜檀心清清爽爽的就邁出了房門。
東廠暗衛已然分列兩旁,他們換下平日裡陰沉詭鷙的麒麟官袍,穿起了暗紅錦袍,頗為喜慶,臉上更是卸下了黃金面具,素顏示人,各個風流俊朗,玉璋柄姿。
地上鋪就的,是離恨天猩紅的錦紋絨毯,入目情花招搖,妖冶無度,她一腳踏上了紅毯之端。
一如往昔,她紅衣著身,下襬逶迤,以宦妻的身份,淌著一腔豔毒的情花之血,再次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命定糾葛不清之人——戚無邪
……
姜檀心從住所一路走來,她的面前是御花園的龍渠方池,這方池連通著皇城外的護城河,波光粼粼,魚遊濠水,並不是一般園林裡的死水之池。
此刻但見池水邊戳燈已亮,燈火明輝,來往宮娥放飛的紅紙孔明燈,發出幽幽明光,那池面兒上從遠處不斷地湧來盞盞花燈,似繁星滿天,又似燎原星火,風過塘池,光點搖曳閃動,簡直美極。
待河燈緩緩飄至腳下,姜檀心才瞧了真切,那並不是平日裡所放的蓮花燈,而是仿照著情花的模樣做成的河燈。
水竹篾的架子,碧紗紙糊的花瓣罩子,蓮花底座上插著描金蠟燭,搖曳著幽幽明光。
百盞情花燈悠悠飄浮……
此時,一艘紅綢披掛,富麗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