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手放到曉星塵的額頭上,閉目而探,半晌,猝然睜眼。
多半,他探到的,只有剩下的幾片殘存碎魂了。
而若要煉製兇屍,沒有屍身本人的魂魄,是絕不可能成功的。
薛洋像是完全沒有想到會出現這種意外,那張永遠都笑意滿滿的臉上,頭一次出現了一片空白。
不假思索,他後知後覺地用手去捂曉星塵脖子上的傷口。然而,血已經流盡了,曉星塵的臉已蒼白如紙,大片大片已變成暗紅色的血乾涸在他的頸項間。
現在才去堵傷口,什麼用都沒有。曉星塵已經死了,徹徹底底地死了。
連魂魄都碎了。
在薛洋的故事中,那個吃不到點心、哇哇大哭的他,和現在的他差距太大了,讓人很難把他們聯絡到一起。而此時此刻,魏無羨終於在薛洋的臉上,看到了那個茫然懵懂的孩子的一點影子。
薛洋的眼中剎那間爆滿了血絲。他霍然起身,雙手緊緊捏起拳頭,在義莊裡橫衝直撞地一陣摔踢,巨響陣陣,把他剛剛親自收拾的屋子砸得七零八落。
這時候,他的表情、發出的聲音,比此前他所有的惡態加起來還要瘋狂、還要可怕。
砸完了屋子,他又平靜下來,蹲回到原地,小聲地叫:“曉星塵。”
他道:“你再不起來,我要讓你的好朋友宋嵐去殺人了。
“這整座義城的人我全都會殺光,全都做成活屍,你在這裡生活了這麼久,不管真的可以嗎?
“我要把阿箐那個小瞎子活活掐死,曝屍荒野,讓野狗啃她,啃得稀巴爛。”
阿箐無聲地打了個寒戰。
無人回應,薛洋突然暴怒地喝道:“曉星塵!”
他徒然地揪著曉星塵道袍的領口,晃了幾晃,盯著曉星塵的臉。
突然,他拽著曉星塵的胳膊,把他背了起來。
薛洋揹著曉星塵的屍體走出門去,像個瘋子一樣,口裡碎碎念道:“鎖靈囊,鎖靈囊。對了,鎖靈囊,我需要一隻鎖靈囊,鎖靈囊,鎖靈囊……”
等他走出好遠,阿箐才敢微微地動了一下。
她站不穩,滾到了地上,蠕動半晌才爬起來,艱難地走了兩步,走活了筋骨,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跑了起來。
跑出好久,把義城遠遠甩在身後,她才敢憋在肚子裡的大哭放了出來:“道長!道長!嗚嗚嗚,道長!……”
視線畫面一轉,忽然轉到了另一處。
這個時候阿箐應該已經逃了一段時日。她走在一處陌生的城鎮裡,拿著竹竿,又在裝瞎子,逢人便問:“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麼仙門世家呀?”“請問這附近有沒有什麼厲害的高人呀?修仙的高人。”
魏無羨心道:“她這是在尋找可以幫曉星塵報仇的物件。”
奈何,並沒有什麼人把她的詢問當作一回事,往往敷衍兩句就走。阿箐也不氣餒,不厭其煩地一直問一直問,一直被揮手趕開。她見這裡問不到什麼,便離開了,走上了一條小路。
她走了一天,問了一天,累得不行,拖著沉重的步子,走到一條小溪邊,捧起溪水喝了幾口,潤了潤幹得要冒火的嗓子,對著水,看到了頭髮上的一隻木簪,伸手將它取了下來。
這隻木簪原本很是粗糙,像一根凹凸不平的筷子。曉星塵幫她把簪身削得平滑纖細,還在簪子的尾部雕了一隻小狐狸。小狐狸長著一張尖尖的臉,一雙大大的眼,是微笑的。阿箐拿到簪子的時候摸了摸,很高興地說:“呀!好像我!”
看著這隻簪子,阿箐癟了癟嘴,又想哭。肚子裡咕咕叫,她從懷裡摸出一隻白色的小錢袋,還是她從曉星塵那裡偷來的那隻,又從錢袋裡摳出一顆小小的糖果,小心地舔了舔,舌尖嚐到了甜味,就把糖又裝了回去。
這是曉星塵留給她的最後一顆糖。
阿箐低頭收好錢袋,隨眼一掃,忽然發現,水中的倒影,多出了另外一個人的影子。
薛洋在倒影之中,正在微笑地看著她。
阿箐嚇得尖叫一聲,連滾帶爬躲開。
薛洋不知什麼時候已站到了她的身後。他手裡拿著霜華,開心地道:“阿箐,你跑什麼?咱們好久不見了,你不想我嗎?”
阿箐尖叫道:“救命啊!”
然而,這裡已是偏僻的山野小路,沒有誰會來救她。
薛洋挑眉道:“我從櫟陽辦事一趟回來,竟然剛好遇到你在城裡問東問西,真是擋也擋不住的緣分哪。話說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