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在努力辨認著龍樹老師的表情的視野裡,我不太真切看到——瑟縮在屋角的蘇枋摸索著撿起滾落的油炸茶點,雙手捧著送到嘴邊……
目送我們離去的武士先生早已恢復了穩重的態度,它注視著我們的眼神雖然像有很多話語無法傳達,但卻又有覺悟了一般的沉靜。讓我和冰鰭更不能釋懷的是一直纏繞在我們耳邊的,龍樹老師最後的話語,他稱呼我們的祖父為“訥言先生”,這是祖父在和彼岸世界交流的時候才會到的名字!
“到底是怎麼回事啊……龍樹老師居然知道爺爺的事!”踢開夜路上化作石子,企圖絆倒我的低階精魅,我不安的說,“你不覺得他的行為很怪嗎——對繁流老師也好,對蘇枋也好……”
“我倒覺得更可疑的是繁流老師。”冰鰭低垂著睫毛:“你說是照片上的人放的山火時,他緊張得跌了盤子。”
十五年前的五丈、慘烈的山火、無故昏迷的同伴,以及龍樹老師那番有關山火成因的,欲蓋彌彰的謊言——我所聽到的隻言片語好像都在拼命暗示著繁流老師和這件事千絲萬縷的關係……
“繁流老師才不會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的!”像是要趕走自己的動搖一樣,我大喊起來,連妄圖攀到我肩上的魍魎們都被震落了,“你居然懷疑繁流老師……繁流老師那麼溫柔的人!”
春夜靉靆的煙雲慢慢的遮蔽了初升的圓月,淡青的陰翳投在冰鰭的臉上。他輕微的搖頭的動作弄碎了月光的薄影:“我也不想這麼認為啊……火翼……”
這一剎那冰鰭的神色是那麼矛盾,好像有無數青藤在心頭糾結一樣,原來他也這麼為難嗎?我還以為他一直不那麼喜歡做事不得要領,卻非常努力的繁流老師呢……
“不過,繁流老師的行為的確有很多違背常理的地方……”好像忘卻了剛才的動搖,冰鰭忽然改換了嚴肅的臉色,“他有了這麼大的兒子卻還調職到這邊,一個人住單身宿舍。”
一聽這話我立刻想起了蘇枋撿食落在地上的油炸糕點的動作,開始同情起他來:“是啊!蘇枋為了見爸爸一面居然要從那麼遠的春山趕過來!想起來陣是讓人心裡難受……”
“你好像太在意他一點了吧,蘇枋可是要叫你姐姐的。”冰鰭不懷好意的說。我立刻反唇相譏:“那個粘著蘇枋不放的傢伙是誰啊!好心腸的哥哥!”
就在話題開始往無聊的生活瑣事轉變的時候,一滴水忽然落在了我的臉頰上,我驚訝的抬起頭,圓月在溼潤的雲層裡明明滅滅,淡淡的光暈照出了湛藍夜色裡牽扯著的無數銀色細絲——居然,下雨了!
“晴時雨……”冰鰭抬起迷惑的目光,茫然的看著任性的天空,“初春就下晴時雨?”
前面就到家了,不想帶著沒精打采的表情走進家門,我拉住停下腳步的冰鰭,打起精神故意說笑起來:“那是狐狸過路呢!你啊,不要被狐狸迷住啊!”
“狐狸?”冰鰭有些意外的看著我,“狐狸……”
“是啊!爺爺的筆記上不是有嘛!”我回憶起身為民俗學研究者的祖父的筆記內容,“五丈那邊狐狸的傳說最多了——狐狸愛吃油炸的東西,狐狸過路會下晴時雨,狐狸拿著杉菜會變成人形……”
“你說哪裡?哪裡的傳說?”冰鰭猛然間再次停住腳步。
被他拉得一個踉蹌,我的語氣頓時壞了起來:“五丈啊!五丈農場那邊啊……”忽然間我掩住了口角——五丈……那不是繁流老師實習的地方,也就是發生山火的地方嗎?
“怎麼這麼巧……”月光映照下的煙雨裡,冰鰭皺起了修長的眉頭……
“你們兩個,為什麼堵在門口啊!”遠遠傳來了熟悉的喊聲,重華叔叔將提包遮在頭頂跑了過來,身為主任醫師的他晚歸是常有的事,一見我們重華叔叔就有了精神,一刻不停的講起醫院裡的情況來:“哎呀,真是累死了!今天有一輛大客車在高速公路上出事了,還好沒有人死掉……”
“既然是車禍,叔叔為什麼還要加班啊!你不是內科醫生嗎?”我隨口問了一句。
做出很累的樣子,重華叔叔把整個人都架在我和冰鰭的肩膀上,用力的嘆了口氣:“有個傷患看不出又什麼外傷,可就是昏迷不醒,所以才找我們內科來會診的……真是的,每天只開一班的車居然還出事!”重華叔叔異於常人的邏輯使他說話總是有些好笑,“真討厭!這趟從春山來的車!”
然而我和冰鰭不約而同的停住了腳步——今天唯一一班從春山過來的車……出事了!明明,蘇枋他就應該乘這班車啊!為什麼他根本就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