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低沉的怒喝,他的情緒像地底的闇火一樣噴湧而出,“你說的一點都沒錯!虺蛇守護著沙金不讓人靠近,東越國人就開始獻祭,在虺蛇歆享祭品的短暫時間裡淘取沙金!一開始是香燭素果,接著是三牲牛羊,最後……就是人!作為自然之靈的虺蛇像鏡子一樣忠實地反映著人類的心——人類餵它以鮮血,它就會還以鮮血;人類待它以貪婪,它就會還以貪婪,讓虺蛇變得對人血渴求不已永不饜足的,正是人類自己!”紋紫慢慢的扯下縛在長髮上的九重葛花朵,緋紅的花瓣像鮮血一樣從他指縫間墜落下來,“但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我的先祖?你有什麼資格指責她是為了獨佔礦脈——你認為一個女孩子隻身前往吞噬了那麼多人命的險境,只是因為貪婪嗎?”
注視著因為努力壓抑憤怒而不算顫抖著的潔白的身影,冰鰭的臉上難得的浮現出了困惑的表情,但從不服輸的他很快就用冷笑掩飾起了內心的動搖。紋紫激烈的情緒像彈丸劃過更冰冷堅固的金屬表面,瞬間變得無處可去了。
“如果是因為貪婪的話,她的劍就不會那麼鋒利!”再也不想多說什麼的紋紫拋下這樣一句話,收緊腰間的劍鞘轉身走向看不到盡頭的神道。我習慣性的跟了上去,卻被他頭也不回的大吼一句:“不要跟來!”
我被那格外大的嗓門下的愣在原地,只敢小聲的詢問:“可是……你要上那裡去啊?”
“虺淵!”雖然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我聽得出紋紫含笑的語調裡有劍鋒般凜冽的決心,“你也可以叫它……不歸之淵……”
虺淵 中 (完)
虺淵(下)
耳際響徹瀑布的聲音,責問一樣的、催促一樣的,瀑布的聲音……
白天透過這條神道時,瀑布的轟鳴明明不像這樣近在耳邊,可是現在,風不斷吹來細碎的水滴,就好像無處不在的絮語般,反覆的,反覆的質問著進退兩難的我。
空無一人的白石山道上早已不見了紋紫的身影——他已經找到不歸之淵了嗎?還是在中途就迷路呢?就算抵達了傳說中的虺淵,可失去利劍的他,又將如何面對那狂暴的自然之靈?這樣想著,我猛地站起身來:“冰鰭,你在這裡等我一下!”
“你要去哪裡?”疲倦的斜靠在道邊山石上的冰鰭詫異的看著我。
“總覺得……總覺得不能讓紋紫一個人……”
冰鰭頓時惱怒起來:“你去找他有什麼用?你又不是咋蛇犬!”
“可你是虺蛇!”我忍不住大聲打斷他的話,“其實你已經發現吧——你對紋紫說了過分的話!你就是不肯承認這一點才格外彆扭!”
一時間,伶牙俐齒的冰鰭難得的啞口無言,我一把拉起他的手臂,那佈滿蛇鱗的面板下,隱現著絢爛的金色光芒:“如果紋紫貪的只是沙金,怎麼會丟下你反倒去找那柄劍呢!”
“那是怕我完全化為虺蛇他會控制不了,所以才去找鎮妖劍的!”冰鰭的口氣雖然還是很強硬,但卻微微遊移著視線,躲過我的眼睛。這表情讓我忍不住微笑著,用力把他從山石上拉了起來:“我說事情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如果不服氣的話,就和我一起親眼證實一下!”
冰鰭狠狠的瞪了我一眼,因為身體裡棲居著並不完整的虺蛇靈魂,他的動作有些遲鈍,但還是逞強地走在前面。看著那個倔強的背影,我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冰鰭這個傻瓜,雖然碰上什麼都往壞處想,但他的心裡其實期望著出現完全推翻自己想法的事實吧!
然而迎著隨風而來的水汽,踏著虛空的白石走上彷彿看不到盡頭的神道,我和冰鰭還是不由自主地恐懼起來,更何況……
還沒走多遠,實體化的噩夢便橫隔在我們的前路上……
——邁著沉穩而優雅的步子,近乎溫文的在神道中央站定;可是,那朝向我們靜靜佇立的姿態裡,卻潛藏著一觸即發的攻擊性:那是野獸中最老練的狩獵者,它能將劍拔弩張凝鑄於頑石般的靜默之中……
我努力辨認著突然出現在神道中央的獸影,就像看透溫潤的碧玉中不和諧的瘢痕一樣,一瞬間我看清了這山林的熒光也無法照徹的危險陰翳——漆黑的皮毛上點綴著殷紅的九重葛花環,那是……犬靈,是咋蛇犬靈啊!
剛抵達九一村時曾為我們領路的犬靈再一次出現了!那時我們以為它只是一頭普通的咋蛇犬,但此刻我們知道,千百年來它一直被李氏家族祭祀著,在村口的犬祠中守護這片靈氣瀰漫的山野,監視虺淵裡的蛇妖——早已化為神明的它正是斬蛇少女李寄的愛犬!
“太好了,犬靈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