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輕聲吟了兩句,笑嘻嘻地衝我眨眨眼,又變回那副嬉皮笑臉的模樣,“我曾在雲兒書案上,看到過寫了這兩句的花箋,由是知道雲兒喜歡螢火蟲。今夜即便沒有這個心願,我也會帶雲兒來看的。”
“哦,怪道你這般法力無邊,原來是早已天機洩露。”我莞爾搖頭,“多謝費心。”
“嘻,好說好說。”他慢悠悠地挪過來,站在我身旁,輕聲低吟,“本將秋草並,今與夕風輕。騰空類星隕,拂樹若花生。屏神疑火照,簾似夜珠明……”
吟到最後兩句,悠然的聲音忽然略停。
籠在袖中的手被輕輕執起,暖融融的感覺從手心傳來,我不禁心下一滯,緩緩抬眼。
點點流光飄搖浮沉,迷濛月色下,有琴聽雨目光繾綣,徑直望進我的眼底:“……逢君拾光彩,不吝此生輕。”
溫柔的聲音滑入耳畔,落入心底,似乎輕輕觸動了某一根弦。我恍然失神,靜靜地凝立不語,眼前景象宛若夢幻錯覺般,有種迷離的美。
“雲兒……”呢喃般的低喚輕軟飄忽,彷彿從遠處傳來。
溶溶淡月映著那張完美的臉,愈來愈近,好像幻景在我眼前放大,美得不真實。幽潭似的眼神深不見底,倒映著我恍惚的神情。我的視線彷彿也被吸進去了,定定地難以移開。自己的面容在那兩泓似水眸光裡,影像愈發清晰。
蘇合香的味道帶著溫暖,將我輕柔包圍。淡淡的吐息拂過臉頰,拂過鼻端,拂過唇角,熱乎乎的,很近,很近。
我陡然一個激靈,神智瞬間驚醒,右手下意識一顫。
緊緊環繞的溫暖跟著晃了一下,微微鬆開。夜風穿過身側的空隙,頓覺肌膚生涼。
“雲兒……”有琴聽雨一手扶著我的肩,一手抬起加額,搖了搖頭,身子晃晃悠悠,腳下有些不穩。
我反手攙住他,聲音平靜:“對不住,我一時晃神兒,手抖了。”
“雲兒你……”他眼神迷離地對我苦笑一下,睫毛輕顫,終於閉上眼睛。身體似乎失了支撐,靠著我搖搖欲墜。
我立刻扶住他,挪到旁邊一叢竹子處,倚著竹叢緩緩滑坐在地。
轉眼看看那張熟睡似的面容,我放鬆地坐在地上,往身後竹叢上一靠,舉袖擦了下汗,長吁一口氣。唉,好險,氣氛害死人啊。
盯住那張臉端詳半天,我伸出手來,在他鼻子上用力一捏。真是的,老老實實看螢火蟲不好麼?還想怎麼著?非要弄出什麼妖蛾子來,這下沒想法了吧?活該!
愜意地揮揮袖子,我調整下姿勢,舒舒服服倚在竹叢邊,繼續欣賞漫天流螢。
記得小時候,我曾不止一次想過,將來長大後,陪我同看月夜螢飛的人,會是什麼樣子?
忍不住再瞥一眼旁邊,我暗自好笑。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一隻妖孽,而且,他還暈了。
點點流螢在眼前飄來飄去,夜風徐徐輕拂,身側有個暖暖的東西靠著我,倒也不覺得涼。漸漸的,一陣懶洋洋的倦意漫上來,清晰的螢火變得越來越朦朧昏暗。
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前世。打卡、上班、工作、出差,馬不停蹄團團轉,一切如舊。結束一天的忙碌後,拖著疲憊的身體爬上柔軟的床,挨著枕頭蹭蹭,暖暖的,真舒服。
絲滑的被子包裹住我,溫暖安心。一片羽毛輕輕落在我臉上,軟柔柔地拂過臉頰、拂過鼻子、拂過嘴唇,癢癢的,似乎還帶著熱熱的氣息。
嗯?我動了動,身周依舊很暖。感覺羽毛停了一下,然後緩緩飄離。
唔……費力地掀了掀眼皮,一絲光線透過眼縫刺激著我的視覺神經。呃?天這麼亮?那不是要遲到了?!
我驀地睜開眼,一瞬間,思維短路。
月白色的衣襟貼著我的臉頰,兩幅廣袖如同羽翼般將我擁住,那張美到不像話的臉,在距離我鼻端數寸的地方,笑得明豔如花。
啪!一把推開緊擁我的傢伙,彈坐起來,我反射般地迅速四顧。
藍天上,朝陽明媚,大約上午九點多了;地面上,綠草整齊,周圍沒有倒伏的跡象;我身上,服飾完好,衣帶還是我昨天打的結釦;他身上,呃……也完好,應該沒什麼問題。
“雲兒,你在瞧什麼?”那妖孽懶洋洋地拂拂衣袖,慢吞吞坐直身子,手肘支在屈起的膝蓋上,託了下巴看著我笑嘻嘻。
我僵了一下,盯著他,面無表情:“我在看夜裡有沒有下雨。”
“唔,那結果呢?”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