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2 / 4)

小說:上海往事 作者:孤獨半圓

,走向席邊。“請。”湯狗指了指上座。文廷生在熊向魁和旺貓兒之間款款落座。

彼此寒暄,應酬。文廷生不敵酒力,雷公嘴們不動酒色之時,酒意已從文廷生的脖子上悄然上爬。但文廷生自落鎮定,酒意在臉上反增了吉祥之象。

下人端上一隻大木盆,雷公嘴接過,推到文廷生的筷前,“——請!”他急不可待地說。

文廷生的眼裡閃過一絲疑惑,依然如磐石一動不動。整個酒席頓時鐵靜,只聽得一線斟酒聲在酒盅裡嘰咕嘰咕。

半晌,文廷生從褲腰間解下魚刀,輕輕翻開木盤裡的燒全魚……所有的人死了一般頓住了呼吸,雷公嘴啟開了厚唇緊緊盯住文廷生手裡的魚刀。文廷生似乎感覺到了空氣在面板的外面漸漸收緊,他的睫毛細細地顫動了幾下,翻過了鱘魚……

空氣像酒盅裡的酒一樣安靜。文廷生的嘴角不經意地歪了歪,目光從每個人臉上掃過,在雷公嘴的鼻尖上停住。他猛然舉起魚刀,對準自己的胳膊狠狠戳了下去,拔出來,一條血帶立刻從刀口裡呈火龍狀在半空中往來飛竄,最後在雷公嘴的脖子上轉了五圈,蛟龍騰柱一般飛爪吐舌。雷公嘴立時短了七分,大氣不敢出,文廷生的鮮血燒得他全身火烤火燎地灼痛。

揚子島的這一個夜晚不是從天上降下來的,許多歷史學家從史書上發現,揚子島的這一夜慢慢從江水裡爬了上來。起初許多人驚恐萬分,誤以為江洪突發,但後來才明白夜色從江心爬上來了,一寸一寸增加了高度,最後瀰漫整個天空。據說這一夜黑得很厚,松明子和洋蠟燭的光芒沒能在這一夜的黑色中刺開半個窟窿。

這一夜黑得悠遠而又靜謐,整個世界昏過去一般,第二天上午公雞打鳴時全打著哈欠。夜安靜得快要炸裂開來,旺貓兒吞下文大哥送來的一紮宣紙後就昏然入睡。整夜裡旺貓兒的夢話四處遊蕩,長了四隻腳在黑夜的平面上飛奔。旺貓兒的夢話證明了文廷生是白龍家族雲遊四方的太子,揚子島幾千年的長夢終於在一夜的夢話裡得到完結和應驗。旺貓兒的夢話洩露了天機,告知人們文廷生將在揚子島重修龍榻,雷公嘴將於八月初八在江邊的第六塊石頭邊還原成獨眼巨龜……旺貓兒說了一夜的夢話,說夢話時他的牙齒咬得格格澀響,這聲音你一聽就知道旺貓兒在咬牙時下牙床從左到右慢慢移動。人們所受恐懼的程度第二天可以發現,公雞打哈欠時每一個人的眼簾上都掉下一塊藍膜,直到太陽昇起時黑眼珠裡還泛出青光。

其實太陽昇起時比整夜的恐怖還要可怕。許多人都聽見陽光一出江面時黑夜“叭”地一聲從天上墜落,咣噹咣噹東流西淌順著水溝全部注入長江。

這個神奇的夜晚過後旺貓兒就此失蹤。誰也無法弄清他的去向。而旺貓兒一個月後從遠方歸來時,大家只看到他懶洋洋地坐在鰣鱗會的石頭簷下,好像哪裡也沒去過,兩隻眼睛就像太陽光那樣光芒四射,嘴角邊的笑容也全是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模樣。

“湯狗,”雷公嘴飽受驚恐之後反而膽壯如牛,“湯狗,你過來。”

“是。”

“湯狗,島是我的命,不能這樣送。”

“總爺……”

“湯狗,魚不死,網就破;網不破,魚就死。”

“總爺,不可蠻來。”

“湯狗,萬一我敵他不過,你切記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殺多少頭流多少血也得讓這個島子姓雷。權力不能丟,島上就是滅了種也得是姓雷的墓。”

湯狗跪身下去,在雷公嘴的腳趾上磕了三下:“生做雷家狗,死是雷家魂。”

孤島 六(1)

六月初六。

太陽一出江就不對勁。黃黃地暗示著一種陰謀。陽光從東方衝過來時一根根全攪合到一塊,在風中抖了好半天都理不出半根絲絲線線來。清早時分太陽就烤得人頭皮發癢,竹皮屋頂在陽光下面噼噼噗噗愣愣脆響。揚子島的太陽這一天來得特早,許多老鼠首尾相連在街坊的竹牆邊來往鼠竄。竹青蛇和四腳蛇在山坡上的小竹林裡發出###。

湯狗把漁網從船頭全部抱上岸。他老婆青腮正在岸邊的鐵鍋旁生著柴火。漁網在江裡忙了一個春天,每年的這份光景總得修補、血漿。等血好、曬乾,差不多已是江裡的另一個魚汛。血網是漁人每年的大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血上一回勝過七七四十九個太陽。血過的網堅韌、耐腐,傳說血越旺肥魚越是肯往裡頭跳鑽。每年到這時分,江邊一字溜地排上血鍋。新鮮的、黑臭的、汁液的、扁塊的豬血在大鍋裡鼎沸。濃黑的燻煙、腥臭的豬血把江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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