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和三三在天魔宮不交一語;看他在牢內和二老闆牧白恩斷義絕;又看他在地府和未婚妻抱團打滾……牧白一死,暄城急匆匆趕回天界就看到地上這對男女。
女的略過不提,直奔糾葛多年的仇人,暄城終於看清了,鶴劫放身上被不知名的神功灼傷的道道傷痕,那衣服盡毀,露出腰上的小小紅痣,居然還是長成了圓形!
造化弄人。
看來牧白之死太過沖動,男女之間的舉動絕非苟且。
是這樣複雜不能對人言的心結,他當場救了大老闆無浪。自此他們之間的恩怨只是他錯失的那碗好湯,僅此而已。
溼淋淋的將軍不知想什麼心事入了神。
鶴劫放睨了他數眼,還是開了腔:“暄城,你第一日餵我的丹藥很好吃,本王專程過來再要幾顆!”世子殿下展露了無比和善的微笑。
將軍的臉卻有些變形,腳下的水窪也浮現了微瀾。
他居然叫他暄城!
還厚顏無恥上門來討藥吃!
“對不住了世子殿下,那丹藥雖可救命,吃多了卻也會要命的!”
“原來如此。”大老闆無浪舒坦地往後靠坐,感慨道:“避劫丹一案已然堪破,暄城接下來又要忙著殺妖了……唉……”
這口氣嘆地十分跌宕。不知底細的,定會以為他們是知交好友。
“世子殿下傷重未愈,不如儘早回府歇息。”他作勢要恭送這個“好友”離去。
沒想到,鶴劫放剛剛從椅子上起了半個身子,立即手按額頭,活生生就在將軍府的會客廳上昏了過去,恰恰就倒在他腳下水窪的不遠處。
暄城不由冷笑了兩聲,立即揮手囑咐手下:“把世子殿下的貴體抬下去好好放著,著天女們精心伺候妥當,再知會五公主府。”轉身欲走。
奄奄一息的世子殿下緩慢睜開雙眼,氣若游絲道:“暄城啊,牧白已死,三三已瘋,無浪再也回不去黃泉路33號……五公主府內,我爹我娘我大哥音訊全無,即使回去了也是隻鶴孤影。放眼天界,也只有你這半個故人,車路將軍若念在天魔宮中,本王為你擰乾水汁的舊日情分,不如收留我幾日,我們也好借便敘敘舊。”
饒是暄城這樣經歷過諸多場面的,都被眼下這裝死戶頭的無賴給震驚了。
他好言相勸道:“本座接下去還要四處去殺妖伏怪,只怕世子殿下逗留府中多有不便。”
“無妨!”美男子一點也無好友去世,未婚妻瘋癲所應有的悲哀,反是滿臉期待狀道:“暄城,我不打算留在將軍府中,本王也算有些武功,就隨了你一起帶著天兵天將走南闖北,生死相隨吧!”
暄城的紅痕隨著水乾,越發明顯,直愣愣像是一道血跡。
仇家剛才說要和他生死相隨。
雖有片刻的動容,他的心卻驟然轉冷。
鶴劫放,你是個什麼樣的男子,有著什麼樣的過往,只怕整個天界沒有第二個比我暄城還要清楚。
即使你腦子被天火一把燒焦了,也斷斷不會在這樣的時機,對著重光元帥的愛將,說出這樣楚楚可憐的話來。
一切巧言令色皆為哄騙與利用。
就如你在天魔宮御水河邊,突然伸出一腳,惡狠狠將我絆下河去。
“既然世子殿下堅持,恭敬不如從命,殿下身體若還有幾分氣力,就請自行去客房歇息,本座身有要事,恕不奉陪了。”
“暄城去忙吧,本王會照料好自己,無須操心。”
將軍離去,留下一灘水漬在原地。
鶴劫放冷眼看著那背影消失的長廊盡頭,風過樹搖,彼岸站著低頭微笑的牧白。
牧白不言不動,是單薄溫柔的影子,讓他想起當年人間初遇,美男子立在竹林後,與他對視許久才道:“你吃過飯了嗎?我有甜糕,你要不要嘗?”
他身為天界王族世子,對著眼前的小小凡人,驕矜道:“且試試你的甜糕好了!”
甜糕味美香濃,美男子笑容溫暖,還有一雙少見的紫眸。
那是鶴劫放永遠無法忘懷的初相逢。
還有困在記憶裡的天逸。那是他的臭丫頭,第一個說他鶴劫放是醜八怪的臭丫頭。
他此生只對這兩個男女許下過諾言:要帶臭丫頭逃離天魔宮;要救牧白於水火。
結局卻雙雙失信,一死一瘋。
重光之仇,不得不報。
鶴劫放對著不遠處的單薄幻影輕聲道:“牧白,我很快就會找到諦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