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答不出,只好借擁抱來掩飾情急。
他們摟緊了看雨落,有些話和著雨絲沉入了水窪,在眼底濺起小小波瀾,不提也罷。
他的眉眼比牧白的更為舒展,以鶴家男子特有的方式鋪呈出好姿色。
鶴四郎風雅,整個神界爭傳他當年立在墜仙崖上吟詩,衣袂飄動,直似千株海棠齊放,有幾個小仙子為了靠他近些,挨挨擠擠,差點就真得墜了下去;鶴劫生俊逸,一雙帶笑的眼比父親的更為佻達,也因為笑得多,更叫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五官上更形似父親的鶴劫放笑得並不如父兄般多,他性子沉靜,在冥界被小鬼們在背後喚作“黑衣冷美男”。
一旦鶴五郎綻放笑靨,著實不比家中父兄遜色,一樣的春風化雨,一樣的顛倒傾城——牧白見了一定會歡喜,那兩道戒備森嚴的長眉也會略微變得柔和,與盈滿紫光的雙眸相應,送出最最溫潤的姿豔。
不該一再拿大老闆和二老闆作比。
天逸垂下頭,這些道理她不是不知。
但放眼三界,也只得一個黑衣無浪,會包容她眼中永遠無法消褪的二老闆牧白;只有他,因為牧白,因為父皇,因為過去的臭丫頭,會一直隱忍不言地守望,即使嘴上是成千上萬個“不”與拒絕,終究也會披著黑衣從天而降,舉著好劍為她與牧白拼盡全力不顧生死地報仇——只有無浪。
只消給她一點時間,瘋了的四公主總有一天神志清明,與身邊如此出色的青梅竹鶴好好度過餘日。
在這一瞬間,她又有了幻覺,雨幕中站著魂牽夢繞的那個紫眸長髮男子,男子嘴裡不知為何銜著一縷髮絲,他的笑容莫測,眼底卻有她從來不曾見過的滿滿自信,伸出手來,掌中握著一把小小的七寶匕首,倏地揚起來劃出一道幻光,筆直朝脖頸處襲去……
噩夢重演,三三放在無浪掌心中的手用力收緊,無浪偏過頭來看她,又輕輕拍拍她的手背。
她轉頭再看雨中的男子,他還在微笑,但微笑太過悽豔,瀕死的蝴蝶將匕首割去唇邊,青絲飄揚落地。
斷髮如斷情。
幻覺散退,三三閉起自己的雙目,又用力睜開,無浪仍然穩穩地坐在身邊,一如當年的天魔宮中,瘦皮鶴從不會輕易離去留她一個人被黑夜吞沒。直到他要回神教,她才從父皇處得知鶴家三個男子各個嗜睡如命,但面貌略醜,心地卻異常善良的鶴劫放為了陪她這個臭丫頭,足有四五天沒有好好地沾過床。
越想越覺得蹊蹺不解。
她問:“瘦皮鶴,你早知道傷害牧白的元兇是重光元帥?”
不語即是預設,愈發不合常理,也不像鶴劫放素來的個性。
“諦望獸究竟是什麼東西,讓你如此心心念念要留下來將之擒拿?”
他的神色清冷,忽然間回覆了黃泉路33號中大老闆無浪的本色,抿緊唇似要把秘密深鎖,也在不經意間將她拒於千里之外。
如今,三三最不喜被驅散的感覺。
她惡狠狠拉了一下他的長髮:“說給本宮聽聽看,或許也能助你一臂之力。”
他想了一想,若要三三更好地活下去,總也要給她一個目標。
若說找重光尋仇,她眼下哪有這樣的能耐?
而諦望獸的事情迫在眉睫,倒不如說給她知道。
“我當初與牧白一起去第五層地獄就是為了諦望。重光所盜避劫丹先後都流入這裡,我們王族也一直在查他鋌而走險大量斂丹的用意何在。後來才知道,這些丹供養的竟是吞噬獸諦望。此獸嗜血,且是一隻幼獸,故留在冥府不敢輕易見天光。重光似乎派了手下以神血與避劫丹引誘諦望入彀,一旦諦望神功練去第七層,便可登天界,藉機吞噬功法超凡的神仙,吞下一個,這一個的神力也一同轉入諦望的體內,為其隨意運用;而諦望被伺血尊者控制,屆時必然用來對付我們神教王族。”
“你先前說諦望已經來了天界,且已出逃?”
“是,近來神教已有幾個功力尚淺的落單神仙突然失蹤,一定要趁它沒有大功告成前儘快找到諦望。”
“那你可有什麼線索?”
“有,但諦望獸已成氣候,三三,此事大有風險。”他不由正色,之前獨自一個守著的秘密與責任,此際終於可以解釋給她聽:“牧白之死已然讓你痛徹心肺。而本王,也並無把握從諦望獸一劫中安然抽身。即使消滅了諦望,神教的王權之爭更是兇險,我身不由己,必須做世子該做的事,生死存亡也只得置之度外。若當年的煙花再滅一次,三三你可承受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