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男子終於無語問蒼天地就範開口:“晚了,有話明日再說。”
“三三來也來了,不如隔著這門說說也可,就是外面雪大天冷……”她一個大哆嗦,發出牙齒打顫的巨響。
裡面又無了回應。
她大聲道:“其實,三三就是想說那天在黑暗的柴房裡……”
門開,她被一把撈進了屋內。
誰說三三胸大無腦的?這些策略用得多少到位,終於成功進入二老闆牧白藥鋪似的屋子裡。
臉色蒼白的男子穿著黑色的深衣站在屋內,無奈地看她東張西望。
緊閉的衣襟口遮不住一指寬的傷口,傷口深而猙獰,皮開肉綻,不知從何處得來。
三三的視線收緊,金光乍現:“二老闆你怎麼受傷了?”
溫潤男子一個抖眉,背過身假意倒茶道:“你深夜來找我,究竟要問什麼?”
屋子裡溢滿了藥膏的香氣,他身上怕是不只這一處傷。
三三的心慢慢沉下去。
那密報寫得分明:前夜密盜避劫丹者被守門天將發現,廝鬥,身體上留有一指寬打神鞭的多處傷口。
三三的心沉不到御水河之底。
魔教四公主首次為了冷漠父皇之外的男子擔憂,心悸,失望。
牧白遞上一杯熱茶道:“三三,你深夜造訪,就為了和木樁子一樣矗立在我屋子中央?”
“牧白君,如果此事當真,本宮都無法救你。”她眼內金光糾葛,禁不住向前一步。
“何事當真?”他皺眉不解,也不似裝佯。
瞬間恢復冷靜自持,他冷冷笑道:“牧白何時開口要三三救我過?”
他的內心驚惶而失措,身上的諸道傷痕掩之不盡,就如同他失血的過去,往後看仍有四次磨折,回頭望,墨點千千萬萬都是敗筆。
三三,胸大無腦的三三,今夜也會用這樣失望的目光看待自己。
如同當年甫知訊息的無浪,幾乎瘋了似的,將他推來搡去,不停追問:“為了什麼?你這樣自甘墮落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活。
為了讓他人間的母親活,為了讓他伺香的父親活。
為了蒼天從未給過他其他的選擇。
為了他尋死都不能夠解脫。
作者有話要說:更完牧白死矣且看到長評標題,忽然想到他的靈魂高貴如花,他的肉體卑賤如草汗 滿工整地勒
欲雪與欲血
三三蘧然出手。
牧白大驚,根本避不過去,疾退,直至牆角,仍被籠罩在三三的掌風之下。
女子雙目中金光繚繞,手卻微微發抖。
即使她將動作慢下這許多,他仍然眼睜睜看著她一雙手自他胸前滑過,拉扯,將黑色深衣完全拉離……
他沒有功夫,無法動作,於是加倍受辱。
整張蒼白的俊臉隱去屋內的陰暗處,上身的傷痕卻無遮無擋,只得暴露在溼冷的空氣中,暴露在她這雙金光瞳眸前。
三三的手頹然垂下,原來,腳踏十彩鞋,身穿大紅天女衣的二老闆牧白帶給她的只是滿目倉痍——男子軀體上縱橫交錯的血道,如一腔錯亂的心事,往上往下往左往右,完全不成條理。
新傷覆裹著舊痕,難怪他平日裡走路那樣費力;也難怪他這小小屋子如同藥鋪,各式傷藥一應俱全。
“還有什麼要看的?三三宮主。”見她別轉頭不忍再睹,他冷笑著緩緩為自己將上衣披好,又想繫好袍帶,只是不知何故,他的手微顫,一遍兩遍都無法將二老闆牧白的楚楚形象復原。
“牧白君……”幾度哽咽,她不知道這種時候應該說什麼,應該怎麼說。
他或許同她一樣喜歡躲在黑暗角落獨自舔舐傷口,每當被父皇傷了心,或被厲害的妖精重創,四公主殿下便在寢宮最裡的屏風後咬下唇,用小手輕輕拍擊出節奏。
她昨夜有一夢。
白衣飄飄至為溫存的美男牧白同身穿金色裙尾曳地宮衣的四公主天逸站在天魔宮中,同一棵桂花樹下。
他們細語呢喃,他叫她丫頭,她叫他夫君。
一陣風過,細碎的桂花落他們滿身滿頭。遍身芬芳,彼此攜手看樹上刻下的好字。
是哪一位皇族曾用遒勁好字在此留下歡喜心事——小四與小7可得百年。
下面居然另有一副手筆,寫意柔美地在樹幹上勾勒出一朵蓮花的輪廓,後頭字小卻情深地寫著——來世且共嬋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