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曉得,自己此刻的爭是從何而來,正如不清楚當時的不爭是由何而起。
人是會變的。
離上一個三月,又過了一個三月。
八月的天,已經很熱了。
思莞總是看著她的臉色,有些尷尬地提起那個人,小心翼翼地說著他會什麼時候去探望,然後委婉地問她,阿衡,你要不要去一趟天武醫院。
阿衡臉上帶著三分笑意,邊做物理題邊開口,等閒了吧。
等閒了,再把自己變得不閒,然後再等閒了吧。
小蝦就要升高中,每每眼淚汪汪地問她那個人在哪裡,阿衡不鹹不淡地說了一句,瘋了,然後不知道死沒死,想去找他,先把自己弄瘋了再說。
小孩兒會立刻閉嘴,埋頭苦學狀。
辛達夷則是拿鼻子跟她說話,哼來哼去,陳倦連踢帶打這廝,也未見成效,只訕訕來了句——“阿衡,我知道你是有苦衷的。”
在拋棄言希這件事上。
這句話,他自然不會說,雖然,由他看來,事實就是如此。
阿衡卻只是笑。
她怎麼有苦衷了。怎麼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這個世上,無人不冤,無人不苦,佛祖眼中,眾生皆有罪,皆可憐,善哉善哉,這樣說來,她應該就是有苦衷的了。
班上同學笑她——溫衡是準備成佛了?
阿衡也笑,搖頭——不行,不行,現在小僧吃葷,每頓無排骨不歡。
辛達夷豎起了耳朵,神經靈敏度絕對一流。
肉絲亮了眼睛——你現在吃排骨啊啊?
阿衡笑眯眯——是呀是呀,現在已經吃出酸水了,再等兩天,吃噁心了,這輩子一口也不沾了。
*************************分割線**********************
她磨蹭了三個月,鑰匙也沒寄到美國。每個星期,拖一次地,拿些漏掉的東西回去,下一次,擦桌子,又能發現屬於她的東西,真是,驚喜連連。
思莞臉皮薄,私下問過她已經磨蹭了三個月預備什麼時候還。
阿衡眯眼,言爺爺很急嗎,那我打個電話請示一下好了。
思莞苦笑,可不敢讓言爺爺知道,他會掐死言伯伯的。
這樣的大事,雖然是為了成全一片孝心,怕把兒子帶到美國老人承受不了打擊,但是,到了言爺爺眼中,心疼孫子,猜忌起兒子,言伯伯這罪名可大發了,簡直其心可誅,太上皇一生氣,再一生病,他們這些小的也其心可誅了。
阿衡笑眯眯,所以,你就讓我慢慢整嘛。
思莞納悶,這般小無賴的樣子,跟誰有那麼幾分想象,忽而想起了老一輩口中的夫妻相,晴天霹靂,雷死了自己。
他猶豫了又猶豫,斟酌了又斟酌——你真的不去看言希,他現在瘦得只剩皮包骨頭,每天吃不下飯,吐了許多次……
說到最後,自己說不下去,紅了眼眶。
阿衡看著他,冷靜開口——你想哭嗎,忍了這麼久,不辛苦嗎?
溫思莞永遠是最決絕,又最情深的那一個。
千百萬手段,好的壞的,只為了一個人。
最初的,從那個人身邊搶走林彎彎,而後,又若無其事地讓那個人發現,礙於兄弟情分,那個人勢必會死了心,這是其一;其二,與陸流保持聯絡,若有似無地提及那個人有喜歡的女人,當然那個女人最好叫溫衡,防範於未然。其三,如果她沒猜錯,他興許還有一些,把那個人順勢留在醫院,也留在他身邊一輩子的想法。
這種心計手段,如果不是達夷在思莞身旁呆的時間長,看得剔透,她這樣笨,可猜不出。
直至今日,他依舊繼續在隱忍,實在是臥薪嚐膽為人所不為做人所不能,她自嘆不如。
思莞垂眸——我不後悔。
阿衡笑出八顆牙,溫文爾雅——這樣最好。
老鋼琴依舊在樓下,蒙了灰,早已破舊不堪。
每一次,清理房間,真是礙眼得很。
“思莞,搭把手,把鋼琴抬回閣樓吧。”
思莞看了眼鋼琴,有些詫異——這個,不是言希鋼琴啟蒙時買的嗎,多少年了,怎麼還留著,不是早就該當廢品賣了嗎?
是呀,不但沒賣,還能彈《小星星》《圓舞曲》呢,只可惜是五音不全版的。
阿衡極少去閣樓,因為那裡實在太亂,放的大多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