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短短片刻功夫,逃得無影無蹤。只恐她異於常人,若是普通良家女子,怎會獨自居住於冷清山間?昔日她在蘭陵所居青石畿,同樣讓人覺得詭異。”
微風吹過,竹林沙沙作響,一人不覺打了個寒顫道:“難道她是……此地不宜久留,我們回去如實稟報四王爺。”
那人嘆道:“王爺手下密探盡數出動,尋找此女蹤跡多時,如今好不容易在鎮江發現她的蹤跡,以為守株待兔必定能夠手到擒來,四王爺怎能甘心?我們空手而回,今晚一番罪責是免不了的了!”
先前一人道:“四王爺一向瀟灑倜儻,王府中美人眾多,他怎會如此放不下這女子?她雖然美,稚氣猶存,怎及月鸞公主風情萬種?前日月鸞公主在月下彈箏,那姿態著實曼妙絕倫……”
我見他們提及主人侍妾時,竟然語帶猥褻、口無遮攔,不由深深厭惡其人品。太子蕭統與三皇子蕭綱身邊隨從皆是溫和莊重、進退有禮之人,料想四皇子蕭績平日對這些手下之舉止言行並未多加管束。
有其主必有其僕,此話果然不假。
他們站立了片刻,依然無法辨別我逃逸的方向,且聽一人說道:“我們失手倒不要緊,不過區區一名女子……若是太子那邊失手……”
另一人輕咳數聲,示意他不可再說,失望下山而去。
我心中微動,那蕭績暗中搜查我的蹤跡,似乎已至鎮江,卻不知隱身在何處。此人行事陰沉,私養大批密探,其目的決不僅僅是為了蒐羅美人,而且似乎時刻留意著太子蕭統的動向。
蕭統此時應在沈府中,沈憶霜見情郎遠道而來探望自己,必定芳心大悅。據那黑衣蒙面人所言,似乎蕭統今夜會遭遇某些事情,很可能會有危險。
我不再猶豫,從竹廬頂上一躍而下,藉著夜色掩蓋,向山下沈府的方向而去。
日間前往鎮江城時,我曾經路過沈府宅院,不用花費太多時間尋找,很快就到了後門之外。
我攀上一棵大樹,見後院馬廄中幾匹雪白的馬兒低頭吃草料,正是蕭統他們所騎乘的駿馬。
後花園中有一所小樓,隱約透出燈光,樓窗半敞,室內粉紗燈下,沈憶霜身著一襲素白綢衣,側影柔如弱柳,似在提筆向案上臨摹書畫。
片刻後,她將墨筆放下,輕輕吟道:“紫蘭初葉滿,黃鶯弄始稀。石蹲還似獸,蘿長更勝衣。水曲文魚聚,林暝雅鳥飛。渚蒲變新節,巖桐長舊圍。風花落未已……”
她輕聲咳嗽幾下,微笑向身後說道:“殿下看妾身這幅晚春圖,可曾將殿下詩中意境描繪出一二?”
蕭統身著一套對襟月白紗衣,走近她身旁,審視片刻後,輕輕說道:“花鳥蟲魚栩栩如生,晚春之時蘭草豐沃,你筆下之蘭雖有神韻,猶缺幾分茂盛之姿。”
沈憶霜似乎對他無比敬服與仰慕,略帶羞慚之意,說道:“殿下慧眼,是妾身忽略了,再重新畫過……”
蕭統接過她手中墨筆,擱置於硯臺之上,柔聲說道:“身子這麼弱,何必如此勞神?待你大好了,回宮再畫不遲。”
沈憶霜見他靠近,不再矜持,順勢倚入他懷中,低頭啜泣道:“妾身福薄,只恐時日無多,不能返回東宮侍候殿下了……”
蕭統輕撫她散垂雙肩的柔美髮絲,喚道:“霜兒不要如此,你並無大病,只須靜心休養,自然無礙。”
我見他們二人神情親密,心中想道:“人間夫妻竟能如此相契,他們意趣相投,互作詩畫,著實讓人羨慕。傳說西王母身邊織女亦曾偷下凡間嫁與農夫牛郎,如今二人雖被天河阻隔,卻有一段難以忘懷之幸福時光。我若能得一知心解語之男子長伴身邊,豈不勝似朝雲暮雨?即使他難免生老病死,總有幾十載相聚光陰,日後回返翠雲山之時,再將他遺忘就是。”
思及此處,卻突然隱約感覺到小樓四周氣氛十分怪異。
我動用法術凝神觀測,見數名黑衣人悄悄躍上小樓屋簷,他們著裝打扮與竹林中所見四名黑衣人相似,手中所持暗器卻並不相同。
他們看準時機,齊齊出手,數道銀光閃爍飛入樓窗之內,向蕭統與沈憶霜襲擊而去。
我心中大驚,原來他們所言之事竟是趁太子出東宮之機會,暗中圖謀刺殺他,四皇子蕭績看似對太子蕭統恭謹溫順,實則包藏禍心,欲除之而後快。
我正欲施用法術解救他們,卻發覺蕭統與沈憶霜的身影倏地雙雙從案前消失,那些暗器雖然襲入小樓內,卻盡數落於地面,並不曾傷害到他們。
蕭統四名隨身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