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的?”
“這事我也很糊塗。只知道這半年多來他藥不吃,功不練,每天都跟老夫子泡在一起學那些千奇百怪的功課,反而出乎意料地自己一天天好了起來,讓人怎麼也弄不明白。”張富皺眉回答,看到小傢伙已上完香,接著對玄清道:“咱們去見你宮主師兄吧,三公子說是有些東西要交給他。”
一行人見到宮主玄明時,小傢伙從懷中掏出一本絹冊恭敬呈上:“天宏即將隨父東行,這是一本《上清真言》,本用金鼎文刻在庭中的香爐上,學生釋出奉上,以謝仙長多年愛護、教導。”
“《上清真言》?”玄明一驚而起急忙接過絹冊,翻開看了兩頁後重又合上抱在胸前,待心情略微平靜後才向眾人解釋道:“此書為老君離宮前所著,本與道德經齊名,為我道家不傳之秘,據歷代宮主傳言已被始皇帝焚燬,不想竟刻在香爐上,朝夕相對而不識。道德一經所載為醒世之說,此書所記為修習道法神功之學,我青羊宮本為道祖修真之所,為道家正宗,只因遺失此書而逐漸沒落,心法功訣一代不如一代。如今託天宏之富重獲此書,不出二十年,青羊宮必將以道法神功重振聲威。天宏,貧道代全宮道侶謝謝你。”話落以其一門之長,竟合什向年僅七歲的小天宏行了個禮。
“仙長太客氣了。”小傢伙有板有眼地回了一禮,“如果沒有仙長的關愛,天宏無緣進入此院,無緣見到香爐,無緣得識歐陽老夫子,那樣也就無法替仙長譯出上清真言了。說來說去,全是仙長善有善報,學生不過是順應天意而已。”
確如小天宏所言,他因身體不好,年年要來宮中進香拜神求健康,去年更中進香時暈倒堂上,這才被玄明抱入自己的靜室休息。他醒來後到庭中散步,無意間發現銅香爐上所刻花紋似乎由極小的古字拼成,可他自己又看不明白。恰逢宮主的詩琴好友歐陽老夫子經過,看到瘦骨零丁的小傢伙圍著香爐轉為轉去,過來一問才知是在研究花紋上的古字,細看下認出是金鼎文,於是順口唸了幾句。不料小傢伙竟能憑老夫子念出的幾句推究後面的詞句,一時驚為奇才,細問得知是有神童之稱的張府三公子,老少兩人相談甚歡,小傢伙大著膽邀請老夫子到府上任教,老人竟也爽快答應。其結果,老夫子找到了舉世難尋的良材美質得以教之,小傢伙不僅找到了學負五車的名師而且病體得以康復,玄明宮主也因之找回了遺失的絕學,一切都只能歸於天意。然而,天意又是什麼呢?
※※※
十天後,四川雲陽碼頭。
由於長江航道一過涪都重慶,江面漸窄,水流湍急,兩岸全是高山危崖,巍巍然摩天遏雲。舟行其中,江流一線,江天一線,猿聲淒厲,行人落膽,控船極其不易。加上這幾天春雨連綿,江面濁浪近丈,而且前面不遠就是瞿塘峽,船工們斗膽也不敢夜航。因而,所有下行的船隻,皆在碼頭停泊暫歇,大大小小足有五六十條,把雲陽碼頭擠得滿滿當當。大家都在等待天明雨晴,爾後再闖舉世聞名的三峽。
在形形色色高高低低的民船左側,沿江岸一字泊著五艘中型官船。大概是嫌碼頭之上過於擁擠、噪雜,五艘官船的停泊處與民船相距有五十丈,嚴格說已經超出了碼頭範圍。
更鼓敲過頭更,碼頭上的船隻燈火稀疏,船工與乘客多已安歇。只有五艘官依然燭光通明,仍有婢僕和隨船兵丁不時在船面上走動,為明天的航行而忙活。
在一片濤聲、腳步聲和婢僕低聲的交談聲中,夾雜著陣陣清亮的童稚讀書聲。聲音來自中間那艘官船的主艙,字正腔圓,守節合律,聽起來十分悅耳。
從船的左側舷窗往艙裡看,靠裡擺著一張硬木方桌,上面散放著一套精瓷茶具和幾本線裝書籍,兩支兒臂粗的臘燭,照得艙內亮如白晝。
桌旁一張硬木靠背太師椅上,坐著一位身穿青色繡花長衫,年四十許的中年儒生,除了略帶書卷氣,可說是一表人才。儒生左手捧著一本線裝書,右手輕擁著倚在膝旁的一個七、八歲的稚齡男孩,目光隨小傢伙的背誦迅速掃過書面字列。
再看小傢伙,正是十天前曾出現在青羊官的張天宏,一張清秀而討人喜愛的小臉竟有七分與儒生相像,兩隻黑鑽般的眼珠不時閃現出穎悟的靈光。憑長象,不用說艙內準是血脈相連的父子倆,長者必然是上京赴任的張叔恆,看情景,為父者正在考校兒子的文章功課。
這時小傢伙正在背誦《左傳》上的一段,不時用眼角偷偷檢視父親的臉色,不停啟合的嘴角,掛著七分自信、三分頑皮的笑意。揹著揹著,小傢伙嘴角笑意中的頑皮漸漸轉濃,驀地停止背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