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胡說。”蓮笑笑,“所謂藏獒的標準,那是人們根據自己的喜好制定出來的。殊不知藏獒在這片土地上生存了上千年,個體差異極大。就如咱們人類一樣,每張臉都是不同的,難道能說你和我長相不一樣,就不是人了嗎?”
“蓮,你的想法總是特別!”嘉措回過頭來,看蓮的眼光多了些崇敬。
“不過蓮說得也有道理。人類總是自以為是地給其他物種定標準,不知道其他物種是不是也在給我們定標準呢?說我們這個是真正的人,那個不是。”卓一航說,我們都笑了。
蓮看著我問:“你的黑鷹,會來接你嗎?”
“如果扎西來,它就會來的。在家裡,如果我不在,它只跟扎西。”我說。黑鷹,該是什麼樣子了?長高了吧?長大了吧?很久沒給它撓癢癢了。以前它是喜歡那樣玩的,沒事兒時就躺在草地上,伸展著四肢,讓我給它撓脖子。玩夠後,便會用熱情的小眼睛看著我,大舌頭在我臉上舔個沒完沒了。
三天三夜,在看到那座熟悉的大雪山時,我興奮極了,趴在車窗上,貪婪地呼吸著冰涼的空氣。後面車裡,邊瑪和宇瓊則一邊一個從車窗探出半截身子,“呵呵”叫著,尖利的哨聲穿透雲霄。
驀地,一條黑線從雪山深處撲來,沉悶的吠聲在山谷裡如雷般滾過。
“黑鷹……”我趴在車窗上,興奮地叫,“蓮,那是我的黑鷹,它來了!”
蓮也擠過來,“在哪裡?在哪裡?”
“雪山那邊的小路上,黑點,看到沒?”
“看到了,那傢伙個兒真大啊!”蓮說,縮回了身子。
我用力揮著頭巾喊著:“我在這裡,我回來了。黑鷹,他們都回來了,全都回來了!”
聽到我的喊聲,黑鷹更大地吼了一聲,跑得更加快了,後面騰起的積雪揚成了霧。不遠處,藍色的天幕下,晶瑩剔透的雪山腳下,出現了一人一騎,一點紅色的瓔珞上下起伏。
眼眶突然就溼潤了。扎西,那是我的扎西啊!
太陽下去了
月亮爬起來
阿媽的織布機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著白雲回家了
……
突然就放開嗓子唱了起來。高亢的牧歌在藍天上盤旋。開始是嘉措和了進來,接著朗結、邊瑪、宇瓊、扎西都放開了嗓子。我們會說話就會唱歌,會走路就會跳舞。雪域兒女,哪個不是能歌善舞,張嘴就來。唱到興處,朗結他們還吹起了口哨……一時間,歌聲、獒聲、風聲混在一起,在山谷裡迴盪、攀升,既層次鮮明又和諧統一。書包網
藏婚(29)
我們,雪山的兒女,只有迴歸這片土地,才能找到腳踏實地的感覺。
車還沒停穩,我就開啟車門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沒提防腳下冰雪一滑,一屁股坐在地上,來不及感受疼痛,來不及回答蓮和嘉措的呼喚,翻身爬了起來,大叫著“黑鷹、黑鷹啊……”向前飛奔。冷冷的風吹在臉上,竟是從來沒有過的舒適。
黑鷹見到我,更加興奮地狂吠著,四蹄如飛,眼看就要抱在一起了,我們卻因興奮過度,冰雪路又滑,剎不住腳而跑過了,便又立即轉身,向對方撲了過去。
終於觸到那毛茸茸的身子,一把抱住,頭埋在它厚厚的皮毛裡,深深吸了一口氣。多熟悉的味道啊,濃烈得如發酵過的青稞酒,刺得鼻子發酸,眼淚跟著就掉了下來。
黑鷹轉過大腦袋,棕色的眼睛盯著我,然後不停地舔我的臉,舔我的眼睛,嘴裡興奮地“嗚嗚”著……
好不容易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一點,抬起頭來,見嘉措、邊瑪、朗結、宇瓊站在正前方默默地看著我,扎西則牽著馬站在我身邊。風夾著雪花狂舞,陽光卻頑強地穿透了雲層,暖暖地照在我們身上。
幸福是什麼?幸福就是踩在熟悉的土地上,身邊站著信賴的人。
情不自禁地揚頭,讓雪花和陽光都落在臉上。我的雪山我的家啊!你的女兒終於回來了。
情不自禁地對著遠處的雪山之巔大喊:“我回來了……”
久久,回過神來,見一航和蓮站在車門邊,一動不動地看著我們。我突然就笑了,狂放地、肆無忌憚地笑了,“咯咯”之聲不絕於耳。
才離開不到兩個月,發現這大山裡就有了變化。首先是從川藏公路到村裡已經有一條公路相連。扎西說,這是村裡組織人員修的。沒有水泥,全是碎石鋪的,不結實。不過總比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