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首自小就熟悉的曲子。
太陽下去了
月亮爬起來
()
阿媽的織布機停了
阿爸的青稞酒香了
妹妹和她的牛羊
踩著白雲回家了
……
樓下傳來叫好聲。
“卓嘎,什麼叫繞樑三日而不絕,今日我算是領教了!”蓮笑著說,“就憑你這嗓子,參加央視的原生態歌手大賽,保準拿個金獎什麼的!”
“我就在草原上唱唱還可以,去那臺上,還沒上去就趴下了!”我笑著說。
這時,樓下傳來一個男人的喊聲:“蓮,能不能讓你朋友再唱一首?實在太享受了!”
“阿健,你如果晚上做好吃的,我就叫她再來一首!”蓮向樓下喊。
“不就吃的嘛!簡單。蓉,去燉排骨!”那個叫阿健的男子如此回答。
於是那個下午,我就待在蓮的陽臺上,一首接一首地給他們唱牧歌。三個女人不時笑鬧成一團。
我的心底藏著憂傷,這憂傷只是我個人的事,是我心底最深的秘密,無權讓它影響身邊的人。
嘉措一直沒回來,不僅沒回來,甚至連一點訊息都沒有。
每個白天,我都在醫院陪著舅舅,忙碌的時間一晃就過。當朗結或是邊瑪來換我時,我便會開始失落。有時,我會去看看蓮和瓊宗,有時,我會去轉轉八廓街。就像今天,不知不覺地我又走到了這條青石板路上,慢慢地走著,一步一步地用心感悟,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心會離佛祖這樣近。以前我也拜佛、也磕頭,但那是習慣,是我們約定俗成的規矩。此次不一樣了,每一次俯身下去,都感覺自己的心輕鬆了幾分。於是我想,此時,我是不是可以走進大昭寺,走近佛祖了呢?
藏婚(55)
我想我是應該進去了,去到佛祖身邊,虔誠地匍匐在他的腳下。
那扇門終於“吱呀”一聲徐徐開啟。我隨著人流,不慌不忙地走了進去,順著轉經道,一個經筒一個經筒地轉著。既不看前,也不看後,只是虔誠地扶著油光的手柄,順著時針的方向輕輕一推,那經筒就慢慢旋轉開來,耳邊聽著“嘩嘩”的轉動聲,彷彿自己都已不存在,那是佛祖的召喚,是佛祖的足音,他正用博大的愛包裹著腳下虔誠的子民,讓所有的孩子都能享受陽光的照射,享受和平安寧。
經筒越轉越快,把那六字真言轉出強大的氣場,在這條狹窄的轉經道上空飛舞。
一圈又一圈,我不知自己轉了多少圈,只是人越來越少,影子越來越長。最後,我來到佛祖跟前,氤氳的酥油燈下,佛祖靜靜地坐在那裡,顯得肅穆莊嚴。我站在門邊,傻傻地呆看著,不明白佛祖的光輝為何離我如此遙遠?是我不夠虔誠嗎?還是我的修為不夠?
我慢慢地雙手合十,看著佛祖的眼睛,緩緩伏下身體,把自己緊緊貼在光滑的地面上,心裡想著“佛祖啊,請寬恕你的孩子吧,我來得太晚了!”如此這般,反反覆覆地磕著,起起落落只有這一句“佛祖啊,請寬恕你的孩子吧,我來得太晚了!”
直到殿堂裡空無一人,直到自己渾身大汗。
一個僧人走上前來,用夾子撥了撥酥油燈的燈芯,轉身看著我。“阿佳,晚了,明天再來吧,佛祖永遠都在這裡!”
把哈達放在佛祖的腳邊,再次雙手合十看了一會兒,轉身,戀戀不捨地出了殿堂。
出了那扇大門,清涼的空氣撲面而來。我深深吸了口氣,頓覺心情舒暢。驀然,前面一個黑影擋住了道,正要繞開,那人卻抓住了我的手臂,不用抬頭也知道是他來了。嘉措,我的家長,再怎麼想得開,對他卻總還是放不下。
“對不起,我才知道你來了!”他說。
“有什麼對不起的,你忙嘛!”我說,淡淡的,心裡驚喜,表面卻顯得平靜。
“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你要來,否則我會去接你。”
“我說過沒關係,朗結來接我們也是一樣。”
“我們?你和扎西一起來的?”捏著我胳膊的手突然加重,我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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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扎西沒來,家裡離不開他。是邊瑪陪我來的。”
“你們……”他看著我,眼裡閃過一絲痛楚。
他也會痛嗎?他是真的在痛嗎?我看著他,甚至不敢確定。他會有我打電話給他要他送我回去時,電話裡傳來一個漢族姑娘的大吼時那麼痛?可有我在怒江的峽谷裡深夜看著自己孩子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