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風還帶著炎夏的躁意,在叔婆家吃過晚飯後,葉知知一個人往陳家走。
無論她多麼不想回陳家,她最終都不得不回到陳家。就連一向疼愛她的叔奶,也溫聲細語地勸她不要和父母置氣,不要記她們的仇,雖然叔奶奶也覺得是陳建業欠管教不是她的錯,卻也只能一徑地讓葉知知忍著。
忍到結婚,忍到陳建業大了懂事,就好了。
葉知知心底冰涼一片,滿臉冰霜中嘴角譏諷的笑怎麼也落不下去,她以前從來沒有經歷過這樣的人生,卻旁觀過類似的。
她最好的閨蜜從小一起長到大的發小,同樣是生在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她如叔奶所說一直忍耐著,忍到結了婚,忍到弟弟長大,可是最終好了嗎?
並沒有,結婚時因為拒絕父母辦酒席斂財,她和條件一般的男方被迫給了孃家父母五萬塊錢,用她父母的話來說,他們養了她那麼大,總不能一點回報也沒有。
婚後他們也沒有太過收斂,家裡要添置物件找她,弟弟無業開銷大也是找她,弟弟結婚缺錢還是找她,本就因為那五萬塊不喜的婆婆,更加無法忍受,多次引發家庭大戰,幸好她有一個愛她的丈夫,可後來。
後來……後來的事情葉知知想起來都心酸,閨蜜身體底子不好,一直很難有孕,後來好不容易懷上了,卻因為弟弟弟媳上門要錢無果,被驕縱壞了的弟弟推下樓梯。
最後孩子沒了,而葉知知在醫院門口和閨蜜孃家人罵架時,意外變成了陳二嬌。
現在葉知知也不知道在另一時空的閨蜜現在怎麼樣了,她的父母從不曾因為她的付出而感動,也不會因為她的退讓而收斂,他們全心全意的付出,所有的愛都集中在了那個劊子手身上。
想到他們在醫院門口吵吵嚷嚷地說是閨蜜自己沒本事,要是她有錢給她弟弟也不會出事,就算被推一把也只怪她護不住孩子,不關他們兒子的事。
最讓人憂心的是閨蜜丈夫和婆婆的態度,看著他頹然站在病房外掙扎的模樣,還有閨蜜婆婆趕到病房裡大罵著逼迫兒子媳婦離婚的那些話。
葉知知抬頭看著夜空悠長地嘆了口氣,誰能來告訴她,如何忍,怎麼忍!
陳家堂屋裡亮著煤油燈,大人們帶著兩個男孩子坐在裡面吃飯,葉知知以外的女孩子照例端著碗或蹲或坐地在臺階上吃飯,同平常並沒有兩樣。
陳家幾姐妹見到葉知知,臉上多少有些擔心同情,陳愛嬌正要起身被陳奶奶冷冷地喝住,“吃飯!”
陳愛嬌就不敢再動。
趙秀菊看見葉知知走進來,臉上明顯聚起怒氣,正要說話被陳奶奶瞪了一眼後,憤憤地衝地上吐了口唾沫,繼續端著笑臉喂坐在她身上的陳建業吃飯。
陳建業衝她做了個鬼臉後,得意地吞下趙秀菊送到他嘴巴的蒸蛋,故意咂吧咂吧地吃得響亮又噁心。
葉知知低著頭進了裡屋,把後窗開啟方便逃跑後,便躺在床上發呆,馬上離開陳家是不可能的,只能等機會,可她自己心裡也明白,這希望有多麼地渺茫。
預料中趙秀菊會來打她的情況沒有出現,陳愛嬌幹完活後趁著家裡人去池塘的去池塘,串門子的串門子,偷偷溜進了姐妹倆的小屋。
“你怎麼就這麼倔呢?吃飯了沒?趕緊趁熱吃了。”陳愛嬌嘆著氣把一隻溫熱的烤紅薯塞到她的手裡。
“建業還小,你和他較真幹嘛?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就護著他,你讓她打幾下她氣就消了,你越跑不是被打得越狠。”陳愛嬌把葉知知扯起來,掀開她的衣服,“我看看,噝……疼不疼?”
纖細的後背脊骨突出,嫩白的肌膚上一大塊紅痕格外顯眼,還有幾處被戳破出血,現在已經結了痂。
葉知知不想說話,手裡的紅薯握在手裡一直也沒有吃,沉默地任陳愛嬌檢查傷處。
陳愛嬌被那觸目驚心的瘀傷嚇了一跳,忙跑出去擰了條滾燙的手巾帕子給她敷上。“怎麼就砸成這樣?明天你在家歇著……”
這話說出來陳愛嬌自己都覺得不可能,話音一轉。“你明天去叔婆家呆一天,你的活我來幹。”
“晚上等爸媽回來你好好認個錯……二嬌,你別倔。”陳愛嬌看著沉默不語的妹妹頭疼不已,好說歹說葉知知都不肯應聲,她也來了氣。
“隨你,隨你!我不管了!”
陳愛嬌嘴上說著不管,片刻後還是重新擰了條帕子進來,有心想再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開口,畢竟那些話連她自己都勸不服。
接下來好長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