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幾年後,蘇季穿越擁擠的人群,尋尋覓覓,再也尋不到那魂牽夢縈的身影。
蘇季堅信,她一定還活著,只盼它日有緣再見,定要相濡以沫。
轉身離去之時,他的視線突然定格在一個人身上。
那是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身著一襲官袍,頭頂烏紗,漆黑的帽翅微微豎起,透出傲然的官氣。看到蘇季一步一步走過來,老人連忙俯首叩拜。
蘇季一眼便認出,他就是自己曾經的父親,百姓們口中好官蘇大人。
蘇大人與其他下跪的人一樣,見到劍指青冥,開雲見日,便深信蘇季法力無邊。他顯然沒有認出這個萬人敬仰的狐夫子,就是當初那個不肖子。
看著將頭緊緊貼在地上的蘇大人,蘇季又想起多年來一直困擾他的心結。他緩緩走到蘇大人身邊,慢慢將他扶起,淡淡地說:
“如實回答我的問題,如有半句虛言,我就讓你去和妻兒們團聚……”
蘇大人連忙磕了兩個頭,顫聲道:
“上仙……請講……”
“十年前通天廟大火,你身為父母官,為何沒有出現?”
第十五章 攔路人
蘇大人怯生生地答道:“老朽收了王家送來的十塊銀貝,故而不便前去。”
言簡意賅的一句話,瞬間讓蘇季的呼吸變得急促。記憶中的熊熊烈火像一隻舞著利爪的猛獸,將他整個人燃燒起來!
“你的親生骨肉就值……十塊銀貝?”
蘇大人肩膀顫動了一下,聽出蘇季話語中充斥著憤怒,連忙解釋道:
“蘇季乃亡妻所生。至於是否為老朽的骨血,還未可知。”
“你怎會不知?”
“夫人去世前的一年內,老朽從未與其同房,誰知她竟懷胎十月,生下一子。後來聽聞曾有一紅衣男子出入閨閣,老朽便一怒之下將她……”
“將她怎樣?”蘇季厲聲大喝:“大聲點!讓全城百姓都聽見!”
蘇大人只好大聲喊道:“將她打入天牢……每天用炮烙之刑……逼她說出實情……直到將她煎熬致死……”
一番話令百姓們瞠目結舌,人頭攢動的廣場頓時掀起一片騷動:
“聽說炮烙就是把人綁在炭火燒紅的油銅柱上,活活燒死!”
“他怎忍心用如此慘絕人寰的酷刑,折磨死自己的夫人?”
“這個人真的是那位蘇大人嗎?”
“若非官商勾結,王家怎敢仗勢欺人?大夥兒都被這狗官騙了!”
蘇季雙拳緊握,直至指甲深深刺入掌心,他抑制著不斷抽搐的嘴角,壓抑著心中的狂怒,問道:
“你既然懷疑孩子是紅衣男子的骨血,為何要將他撫養成人?”
“那紅衣男子是個法力高深的妖人。老朽怕他回來報復,把老朽剋扣糧餉,貪贓枉法的事都說出去,因此不敢親手加害,只好暫時把他養大。直到王老千找上門,老朽念這孽種十多年來作惡多端,正好借王家人之手將其除掉。老朽一時糊塗,求大仙饒命,饒命啊!”
蘇大人將罪行毫無保留地全盤托出,說的非常詳細清楚,好像生怕人聽得不夠清楚。連蘇季自己也沒想到,他居然會害怕自己到這種程度。蘇大人能欺瞞那麼多百姓,長期偽裝成一個好官,按理說應該不會這麼沒有膽色,但此時他卻將頭磕得陣陣有聲,頭頂的官帽滾落下來,露出血跡斑斑的額頭。
蘇季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對他來說早已不是當初的不肖子,而是一個全知全能的神,一個絕對無法違逆的存在。
其實蘇季最清楚,真正不可違逆的不是神,而是天下的老百姓們。掃視周遭的人群,蘇季發現百姓們雖然表情各異,但無非夾雜著幾種情緒:
驚愕、失望、鄙夷、厭惡……
他回想起通天廟大火那天,這些人臉上也是如此表情,彷彿能將一個人生吞活剝一般。
“饒命?”蘇季苦澀地一笑,道:“你問問這些人答不答應。”
蘇大人渾身戰慄,朝憤怒的百姓們虛張聲勢地喊道:“你們……你們這些刁民土狗!膽敢造次!本官定會叫人扒了你們的狗皮!”
此時,偽善的面具已從蘇大人的老臉上撕去,一副猙獰的嘴臉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祭壇之下,人們的表情逐漸由驚愕變為憤怒,攢動的人頭逐漸向一個人靠攏。憤怒的火焰由一個人擴散開來,燃起一片洶湧的人潮,逐漸蔓延整座城池。
人們唾罵、人們咆哮、人們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