樣帶著情緒嗡嗡唧唧,不如正視現實,儘快喜歡上它吧。”頓了頓,又說, “如果你覺得這是犯人呆的地方,我可以再告訴你,你不是唯一的犯人,還有我,我就住在你樓下,你要有興趣不妨眼見為實。”
說著,帶陳家鵠先去看了他的房間。一對布藝沙發。一隻黑色茶几,一張課桌一樣大小的辦公桌,一張單人床,一隻床頭櫃,一盆花,似乎都才搬進來,沒有放到位,散置在屋中央,擠成一堆。辦公桌上擺著一部電話機,仔細看還沒有接上線。床上撂著鋪蓋,還沒有開啟。最扎眼的是,鋪蓋團上斜躺著一支美式卡賓槍。房間的窗戶關著,光線灰暗,但槍顯然才擦過,散發出一身黑亮的暗光。
陳家鵠看見槍。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並繞著它走開了。陸所長卻有意走過去,拿起槍,問他會不會使槍。得到否定的答覆後,陸所長說:“這就是說,我是這槍唯一的主人。也可以說,我不但是你的鄰居,還是你的警衛。”
海塞斯有意要緩和兩人剛才對峙的情緒,這會兒看陸所長已經給陳家鵠一個臺階下了,
便對陳家鵠道:“我得告訴你,請你下山是我的主意,但事情都是所長閣下落實的。不要以為這是件容易事,不容易的,驚動了很多人啊。所以,我個人很感謝他,我覺得你也該感謝他,因為這對你來說也是一件大好事,可以提前進入工作狀態。難道你喜歡呆在山上嗎?反正我是討厭透了,你看看,都把我害成什麼樣了。”
海塞斯脫掉鞋子,褪下襪子,亮出腳上好幾個水泡。
“你不是有專車嗎,怎麼還走得滿腳水泡?”
“車子壞了!”
四
是大前天晚上,海塞斯照例上山去跟陳家鵠探討特一號線密碼情況,下山時遇到大雨,汽車打滑,不慎磕破了油箱,拋錨在半路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好在那天帶了司機,司機把方向盤交給教授,自己則下車去推。在山上還能推得動。到了平緩的山腳下,怎麼都推不動了,司機要守著車,海塞斯只好一個人徒步回去。以為進了城會遇到人力車,結果見了鬼——因為在下雨,走了一路都沒看見一輛人力車,十幾公里山路加雨路,把海塞斯走得狼狽不堪!
不過,這也成了陳家鵠下山的契機。
回到單位,雖然已是凌晨三點鐘,但氣憤難忍的海塞斯還是把陸所長從床上拉了起來,跟他大吵一架。海塞斯把他受的罪都遷怒於所長沒有批准他的要求,讓陳家鵠下山。“我呼籲多少次了?我無法理解你為什麼不放他下山,讓我整天往山上跑?”老話重提,海塞斯情緒非常大,出言不遜,“我覺得你根本不配坐在這個辦公室裡,因為你不懂得尊重我。既然我不值得你尊重,你可以另請高明。”說罷氣呼呼地拂袖而去——袖管裡甩出兩把水,剛才他站的地方也積著兩圈水。
一隻落湯雞啊!
陸所長不怕他生氣,就怕他受涼傷了身體,臥病不起,趕緊連夜叫人燒了兩鍋開水,安排教授洗了一個熱水澡,洗完澡又喝生薑紅糖水。如此禮賢下士,總算平息了海塞斯的情緒,事後證明也保全了他的身體,沒有生病。第二天,海塞斯中氣十足地向所長來致歉,順便又做起他的工作,要他放陳家鵠下山,措詞誠摯,態度懇切。
其實,陸所長又何嘗不想讓陳家鵠下山?問題出在杜先生身上,他是高處不勝寒,危情四伏的一方祭壇,把一個日鬼女婿送進黑室,無異於把他自己送進了唾沫的漩渦中。再說了,陳家鵠,一個初出茅廬之輩,只是在課堂上有些出類拔萃的表現,值得大首長去涉這個險嗎?事實上杜先生對陸所長已有明確批示,要讓陳家鵠進黑室,首先要摘掉他的“黑帽子”。就是說,要棒打鴛鴦,要拆散他們!
這談何容易。
當然,若有證據證明惠子是間諜倒也容易,但現在的狀況很不理想,跟蹤了那麼久,掌握了那麼多的情況,似乎越來越發現並證明,惠子是清白的。這方面的證據真的很多,比如說惠子在陳家鵠假宿舍前的昏迷。為什麼昏迷?因為她嚇壞了!如果她是薩根的同黨,陳家鵠死了她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嚇成了那個樣子?還有,後來她跟陳家鵠通電話的那一份激動,是演不出來的。就算她演技高,這些都是演出來的,那麼當惠子得知薩根在幫日本人做事後堅決不見他,又該作何解釋呢?唯一的解釋就是:她跟薩根不是一路人,她是清白的,她深深地愛著陳家鵠。
這就討厭了!
很討厭的啊!
現在陸所長心裡很明白,惠子必須得是日方間諜,不是也得讓她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