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生過孩子的人,壓根就不懂得什麼叫撕裂的痛楚,這句話,初雪是真真正正的體會到了。
那一波接一波的痛楚,幾乎要把她全身都撕裂了,她再也忍不住,尖聲叫了起來。
魯太醫說,她這一胎可能是頭上腳下,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房中所有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小月當時眼淚就下來了,林嬤嬤卻咬住嘴唇,死死地忍住沒有哭。
裕王很快就到了閒雲閣,直接衝到了房裡,眾人又七手八腳地將他推出門外。
院子裡,魯太醫低聲對裕王道:“王爺,但願是臣多慮,可是,待會到了危急關頭,到底是保大還是保小,還得等您一句示下。”
裕王聽著房中一陣緊似一陣的□□聲,那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分外刺得人心裡發慌,他吶吶道:怎麼會這樣呢?魯太醫,你不是說過一切順利的麼?
魯太醫拿手背楷著額頭的汗珠:“嬰兒尚未露出頭或者手腳,臣只是猜測,但願臣是猜錯了。”
裕王點了點頭,聲音冰冷冷的:“若真有不測,你給我記好了,我要大人平安!我寧可不要那個孩子,不管你們用什麼辦法,我要李美人活。”
頓了一頓,裕王又鐵青著臉,一字一頓地道:“假如李美人有什麼不測,就算你們把孩子平安救下來了,你——還有產婆,都得死,明白了嗎?”
魯太醫臉色蒼白,連連點頭,踉踉蹌蹌地進了產房,這皇家的家庭醫生,真的是太難當了,一個不小心,就得掉腦袋,唉,此事過去以後,還是儘早告老還鄉吧。
產房裡,初雪又尖聲叫了一聲,淒厲的聲音劃過夜空,似一枚重錘般狠狠砸在裕王身上。
裕王身子輕輕一顫,兩隻手不由自主地緊握成拳,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只剩下一片空白,雖然看不見產房裡的情形,可是一顆心緊緊地揪著,生疼生疼。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以前,香玉給他生寶兒的時候,情況也很危險,當時也有太醫和產婆問過他,到底是保大還是保小。
那個時候,他和景王的奪嫡鬥爭正處於白熱化狀態,誰先生下兒子,誰就拿到了最有力的籌碼,他當然發自內心的渴望保住小的。
可是,作為丈夫,卻不能親口說出這樣的話來,於是,他沉默著,半晌才對當時的太醫說了一句,若是胎兒不保,你們都不用活了。
然後,他聽著產房裡香玉痛苦的叫聲,心裡很愧疚,很難受,可是,卻不像現在這樣痛。
此時此刻,他已經不假思索,斬釘截鐵地告訴太醫和產婆,一定要保大,一定要救初雪的命,這個決定完全對得起初雪了,可是,他的心依舊像刀割一般痛。
夜涼如水,裕王就這樣靜靜地像根石柱般巋然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何英躡手躡腳來到他身邊,輕聲耳語道:“王爺,已交三更了,您若再不去洞房與王妃共飲合巹酒,只怕天就要亮了。”
裕王沉著臉,恍若未聞。
何英無奈,只得走開了。
然後,產房裡又響起初雪嘶啞的乾嚎,可是,伴隨著這乾嚎的,卻是產婆驚喜的聲音:“天啦,是頭先出來了,太醫,是頭先出來了啊!”
房裡頓時一片忙亂,還沒等裕王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一聲清亮的兒啼就響徹了整個院落。
裕王急忙衝到窗前,顫聲問:“怎麼樣?到底怎麼樣了?”
隔著窗子,林嬤嬤哽聲道:“恭喜王爺,母女平安。”
裕王繃緊的身子一下子鬆弛了下來,隨即喜笑顏開:“我有閨女了,好啊!林嬤嬤,好生照看你家主子,回頭我重重有賞!”
房中之人聽裕王語氣歡快,絲毫沒有因為嬰兒是女的而沮喪失望,也都高興起來,七嘴八舌地來到床前給初雪道喜。
精疲力竭的初雪,無力地癱在枕邊,看著林嬤嬤把襁褓中小小的紅紅的嬰兒面孔展現在自己面前,唇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絲心滿意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