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南興帝的大掌,覆在她的發頂,眼眶有些發紅,“父皇也算是壽終正寢,你不要太傷心,你阿孃去了嶺南,老二夫妻,皆是純孝之人,他們會照顧好你阿孃,將來你們母女倆,總有團聚的一日。”
接雍王夫妻進宮那晚,父子二人,首次推心置腹,南興帝恍惚從他身上,看到了年輕的自己,一樣不受重視,卻都一樣很幸運。
他打小受大將軍庇護,娶了自己最愛的女人為妻。
姜景璜在私底下,也頗受阿琰照拂,便是生性魯鈍,亦不曾自暴自棄。
挺好的,他想!
“至於你外祖父,”想到大將軍,南興帝眼中有淚光閃動,“將軍百戰死,馬革裹屍還,他滿腔忠烈,為了南朝社稷出生入死,終此一生,不負社稷,不負皇恩,不負家國,更不負天下黎民。”
他派人給大將軍送了信,想來大將軍是沒收到,不過他也猜到了,不論如何大將軍都會帶人進宮,勤王護駕。
結局早已註定。
“朕與大將軍君臣一場,亦師亦父,他為了朕盡付一身肝膽,黃泉路上,有大將軍作伴,朕心甚慰。”
姜扶光傷心欲絕,眼前這人,是她的父親,從小到大一直很疼她,把天底下最好的都給了她,便是臨死之際,也為了她做了諸多安排,試圖去保障她的性命。
父皇安排好了一切,為阿孃,為二皇兄夫妻,為戚家軍……
他是一個仁慈的君王,深情的丈夫,慈愛的父親。
他鼎天立地。
終此一生,不負一人。
是他力挽狂瀾,將風雨飄搖的皇朝支撐下來,僅用了十餘年,就使氣數將盡的南朝社稷,重新煥發生機,呈現了中興局面,他熬幹了身體,使百姓安居樂業。
興許他不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君王,他卻是一個真正愛民如子的中興之主。
孟太傅曾與她說過,父皇登基之後,禮賢下士,請教他該如何治理這天下亂世。
孟太傅對父皇說:“謹權量,審法度,修廢官,四方之政行焉。”
嚴謹地制定度量衡,詳細地稽核法度,修立廢壞的職官,天下的政令就暢通了。
父皇登基之後,重新丈量土地,制定度量衡;
建立完善的律令法度,並加強大理寺權柄,扼制權貴;
重用御臺史,並制定言官不以諫言獲罪的制度,讓言官可以暢所欲言,去彈劾那些行為不當的大臣,以正朝廷綱紀,使腐化的官場,得已清明;
他重用寒門學子,扼制了世家權柄,使天下之民歸心焉。
孟太傅曾言,陛下“興滅國,繼絕世”,是一位賢德英明的皇帝。
南興帝氣息越發虛弱,他慈愛地輕撫著她的發頂,嗓音時斷時續:“阿琰,父皇不在了,你要答應父皇,好好活著!”
姜令榮也就面上光,根本不是當皇上的料,想來南朝沒幾年,就要敗落下來,他在暗中給阿琰留了不少後手,現在不好言明,待以後,阿琰會漸漸接觸,以阿琰的聰明才智,未必沒有機會逃出洛京。
姜扶光張了張嘴,喉嚨一陣幹疼。
“答應父、皇。”南興帝靠在迎枕上,連說話都有些困難。
“父皇,”姜扶光握著父皇蒼老的手,父皇的手很大,很寬,也很暖和,她冰冷的心,在這一刻,終於有了一絲溫暖,她嘶啞道,“我一定會好好活下去。”
“好。”南興帝聲不可聞,他欣尉地看著女兒,緩緩閉上了雙眼,眼角溢位一滴渾濁的淚。
這是他對女兒的擔憂,留下的遺恨。
姜扶光將臉埋進父皇的掌心裡,宛如受傷的小獸,嗚咽的哭。
……
吳中尉率皇城司衛,掩護衛十二,帶姬如玄逃到了城西,找到了長公主交代的楚莊藥鋪。
藥鋪掌櫃收回了楚氏璧,讓他們進屋處理了一下傷勢,換了一身衣裳。
“兵馬司的人在街上清除亂黨,到處搜捕你們,好在街上還亂著,他們一時找不到這邊來,我給你們準備了一些乾糧、清水,及一些上好的秘藥,你們趕緊走吧。”
外面正亂著,掌櫃根本不敢留下他們,將一個包裹塞到衛十二手中。
但礙於楚氏璧,掌櫃還是為他們指了一條明路:“城西下城區那邊三教九流,魚龍混雜,你拿著楚家的信物,去金鑫賭場,找一個名叫二狗子的人,他有辦法帶你們出城。”
楚莊藥鋪在城西一帶,經營數代,勢力埋得很深,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