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堂審案格局是這樣的,主官坐在最裡面的公案後面,下首旁邊有值堂刑房書吏,然後再往下兩邊是皂班衙役。
至於原告或者被告,如果是普通百姓連公堂都進不得,只能在門檻外月臺上;但有一定身份的人,則能進門站著。
所以此時此刻,林大官人和申二爺都在府衙大堂的門裡面站著。
而到場的兩個原告,陸家管事陸其耀、校書公所總管徐元景則在公案前方。
從外面甬道上傳來喧譁聲音時,距離門口近的林泰來和申二爺兩位,肯定比最裡面知府先聽清楚。
林泰來彷彿聽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臉色大變,扭頭就對朱知府催促道:“判!快判!”
這時候,有個想巴結林泰來的小吏,飛快的跑了過來,大踏步跨上了臺階。
然後站在門檻外對林泰來叫道:“祝賀林解元!張四維他”
但那人才說了個名字,林泰來便已經揮出一記鐵拳,直接把人擊飛了。
“肅靜!誰敢大呼小叫擾亂公堂?”林大官人像個門神一樣站在門檻,威風凜凜的吼道。
朱知府停住了準備在判決書籤押的筆,很敏銳的感覺到有一絲絲不對勁。
但有的時候,歷史大勢所趨便如大江浩浩湯湯,縱然有霸王之勇也阻擋不住。
轉眼間又有五六個人來到大堂外,就連朱知府的私人幕僚錢師爺也驚慌的跑了過來。
並扯著嗓子對著大堂裡面大喊:“張鳳磐死了!張鳳磐死了!”
錢師爺還怕喊“病故”的話,裡面知府聽不清,直接很無禮的喊出“死了”。
朱知府終於聽明白了是什麼訊息,這是自家師爺喊出來的,也假不了。
他手腕顫抖了幾下,手裡的筆直接掉落在了地上,這判決書是沒法簽了。
林大官人竭盡全力,也未能阻止訊息傳進大堂。
他空有一身武功,此時也只能閉目長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也許是自己太貪心了,臨時起意的想在判決書上最後坑知府一次。
但很可惜,不可能每個坑都能挖成功的,在同一個人身上薅羊毛總會有極限的。
官方邸報上明明白白寫著張四維病故,訊息確證無誤後,被林大官人定性為“張四維爪牙黑據點”的府衙瞬間就炸鍋了。
韓同知、張通判兩個“張四維爪牙”根本坐不穩了,一起往大堂趕。
雖然他們也不知道,天塌了以後還能幹什麼,但下意識的先去找知府這個高個子。
兩人還沒走進大堂,他們就聽到了“哈哈哈哈”的囂張大笑聲音。
“真乃小人得志!”兩人心裡一起大罵林泰來。
但除了心裡大罵,似乎已經對林泰來沒有任何辦法了。
兩人站在大堂門口,向裡面看去,那位膽敢站在府衙大堂當中放肆大笑的好漢不是別人,正是申府二爺。
林泰來看了眼申用嘉,你申二爺老老實實站在旁邊當背景龍套就行了,突然這樣大笑不覺得很突兀嗎,而且還嚴重干擾別人表演。
等申二爺收起了笑聲後,林泰來就朝向朱知府,準備說話。
但申二爺卻一把推開了林泰來,大步走到公案前方。
又當著朱知府的面,伸手就將公案上堆疊的案卷抓了起來。
然後三下五除二,把案卷全部撕得粉碎,狠狠的丟在了地上。
在世人眼裡慫了有一段時間的申二爺冷不丁就囂張了起來,把公堂裡眾人都看呆了。
其實申二爺這個行為,對主審官而言就是莫大的羞辱,朱知府暴怒道:“你竟敢毀損官府刑名案卷,罪不可赦!”
申二爺沒理睬朱知府,轉身就走到今天到場的兩個原告之一陸其耀身前,直接左右開弓,兩個耳光扇了上去。
這耳光打得很突然,陸其耀都沒有來得及躲開,結結實實的捱了兩下,下意識捂住了臉。
申二爺一邊揉著手掌,一邊斥道:“只是收了你們陸家四個店鋪,賠償橫塘鎮縱火損失,這很多嗎?
聽說伱們陸家在蘇州還有十幾處店鋪,能留給你們就是看在鄉親臉面了,別踏馬的不知足!
四處重要,還是十幾處重要?勸你們陸家的人用用你們的豬腦,仔細掂量好輕重!”
陸其耀回過神來後,捂著臉叫道:“撤訴!我們撤訴!不告了!”
申二爺再次轉身朝向校書公所總管徐元景,同樣一個大嘴巴子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