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泰來掃視著會客廳裡的大朝奉們,又問道:“不要逼我拷打,你們主動交代吧,在這裡和楊巡撫密謀什麼? 是不是想在揚州城製造大亂子,然後把罪責栽到我身上?” 眾人很想說,如果你林泰來晚來一會兒,可能楊巡撫就把這個密謀說出來了。 但現在還真沒說過,所以絕對沒有這種事。 面對眾人的沉默,林大官人完全不以為意,“你們不交待也無所謂,反正我給朝廷的奏疏裡,肯定就這麼寫了。要是朝廷真信了,那就不關我事了!” 有個大朝奉憤怒的叫道:“林泰來!伱不要太囂張!你雖然靠著突襲一時得勢,但只要撫臺脫身出去,你絕對沒有好下場!” 林大官人大笑幾聲,指著會客廳後院說:“你猜猜,他翻了這道牆出去,又會碰到什麼人? 你是不是以為,我的手下只有院內這一百多人?你們也別操心巡撫了,還是操心自己能不能安全出去吧!” 被困在巡撫察院會客廳中的這七八位大朝奉,本來只有汪員外還能與林泰來說上幾句話。 其他的幾位,不是與林泰來不認識沒交情,就是仇人相見。 但現在汪員外也不想說話了,因為他發現,自己說的越多,可能失去的也越多。 林大官人便很不滿的對汪員外說:“都說你們徽人長袖善舞,但我救了你,怎得連一個謝字也沒有?” 汪員外緊咬牙關,就是不上當。如果說出了謝字,是不是又要順便談一談謝禮? 林大官人搖搖頭,又頗為感慨的說:“當日與你宴飲園中,驚鴻一瞥汪家千金,牆壁上應該還有我的留詞,她可還好麼?” 汪員外心中忽然一動,暗示說:“別無他事,仍然待字閨中。” 林大官人無奈道:“聽說當時你有意結親,後來你又猶豫不決,我便北上趕考去了。” 在場還有這麼多人,汪員外忍不住以正視聽,“當時你冒充蘇州東山王家子弟,所以我才有意招攬!” 林大官人充耳不聞,繼續說:“誰知我在京師遇到了當今戶部王大司徒,他託首輔做媒,強行嫁妹給我。 我一個小小的武狀元,如何反抗得了這種強權?只能無奈接受親事,方才能脫身回到南方。” 眾朝奉:“.” 什麼時候還有這樣的好事?他們也去京師碰碰運氣? 林大官人唏噓感傷的哀嘆道:“雖然我心中仍然對汪家千金存有念想,但真是有緣無分,造化弄人啊! 汪員外!你也不願意看到有情人不成眷屬吧?” 汪員外面無表情,又帶著一絲期待說:“怎麼?你想向戶部大司徒提出退婚?” 林大官人羞澀的說:“其實沒必要那麼激烈,你們徽人不是早就發明了通融的法子麼?” 汪員外忽然產生了很不好的預感,而且當場就應驗了。 林大官人露出了很嚮往表情,“我聽說,你們徽人常年在異鄉經商,發明了一個平妻的說法? 就是在經商所在的客地娶一房,按照妻室對待,號稱為平妻。 但官方禮法上不承認,也不能帶回老家,官方禮法正妻還是老家的那位。” 汪員外眼前一黑,差點就昏了過去。 就在林大官人孤軍深入,突襲巡撫察院時,他先前的六百里加急奏疏已經送到了京師。 這種加急業務也不是亂辦的,不符合規定亂用加急,會遭到嚴厲懲處。 按照朝廷規矩,只有敵情、災害、兵變、民變等緊急情況,才允許用六百里加急模式直送京師。 林大官人向朝廷急奏內容是“蘇州衛八百官軍被堵截於京口,軍情不穩隨時可能譁變,佔據閘口樞紐而生亂”,這種事勉強也符合六百里加急的規定。 這份六百里加急奏疏直接送到天子面前,萬曆皇帝看了眼後,感覺與自己沒什麼直接關係,就懶得抽絲剝繭考量,扔給內閣處理了。 首輔申時行看著這份奏疏,雖說可能誇大其詞但也正常,奏疏都這樣,唯恐朝廷不重視。 申首輔大概能明白是林泰來要搞事,但他不明白的是,林泰來具體想怎麼搞事。 如果連首輔都不“知情”,那可能會導致失控啊。 換成是別人敢這樣做事,申首輔早就把奏疏扔一邊去了,愛死不死。 正琢磨時,應天巡撫和鎮江知府的奏疏也到了,聲稱說: “有蘇州衛八百官軍和一百民夫因江北鳳陽撫院新令,致使不能過江完差,有失期之責。 如今近千人滯留於京口,群情洶洶,又導致過境商旅恐懼蔓延,大量逃離南北渡口。” 作為日理萬機的首輔,看問題的角度和大部分人都是截然不同的。 一般人看到這三份奏疏,感想大概就是:會不會真出事?如果出了事又會有什麼後果? 而在首輔眼裡,唯一的結論就是:氣氛已經到這了。 如果只是林泰來自己嗶嗶嗶,那還可能是“危言聳聽”;但如果巡撫和知府一起這樣渲染危機,氣氛就算是烘托到位了。小主,這個章節後面還有哦,請點選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