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問道。
屠知府苦笑道:“昔年在妻家見過此畫,沒想到落在九元君手中。”
林泰來便指著畫作說:“此乃無錫錢一本無奈之下,賠給我的。”
很有職業精神的林大官人沒有說“送”,只說是“賠”,算是勉強保全了錢一本的臉面。
這就是說話的學問,這樣聽在別人耳朵裡,就像是林大官人硬搶似的。
屠叔方看了看《洛神賦圖》,又看了看林大官人,開口道:“據我所知,錢一本買了兩幅畫,除了《洛神賦圖》,還有一幅《五牛圖》。”
林泰來稍稍愣了愣,看來這錢一本還有藏私,很有潛力可挖?
還有,屠知府你這樣揭錢一本的老底,這算是對自己的示好麼?
屠知府又道:“嘉興距離蘇州不遠,九元君若喜好畫作,我可以讓賤內
回孃家去幫著蒐羅一些。”
這示好就很明顯了,多疑的林泰來反問道:“為什麼?”
屠知府嘆口氣說:“下官只想安安穩穩度日,不願意參與到驚濤駭浪中,奈何身不由己來做這知府。”
只能說,趙巡撫的遭遇真是把屠知府嚇到了。
來之前哪知道是這樣的環境?不親自到蘇州,就不知蘇州環境能險惡到什麼地步!
那巡撫位高血厚還能硬挺,他這知府拿什麼支稜?
別的不說,就說在府衙裡面,佐貳官多是林泰來提拔的,比如郭同知當年與林泰來一起西征過,管糧通判袁宏道更是林泰來的鐵桿。
而那些書吏衙役們,更是不投林就混不下去!
在這種衙門裡當知府,如果與林泰來敵對,只怕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林大官人稍加考慮後,答覆說:“我這個人只信一句話,那就是聽其言、觀其行。”
在家接待了兩天賓客後,林大官人再次不耐煩了,便出城西巡了。
畢竟從西城牆到太湖這方圓三十里,才是林氏基業的根本。
暫時駐在蛇門外的趙巡撫收到林泰來西巡的訊息後,心裡才能稍稍放鬆,畢竟和林泰來同處一城的壓力實在太大了。
“對各縣催討文書發下去沒有?”趙巡撫對幕僚問道。
幕僚蔣師爺答道:“已經發了,勒令江南各縣今年務必按照漕糧九成、白糧和金花銀足額的標準徵收,同時往年拖欠要補上半數,年前全部收齊,否則嚴厲處罰!”
趙巡撫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樣的苛政推行下去,怎麼也能激起些變故吧?
一直習慣了寬敞的辦公環境,如今棲身於這二進院的祠廟裡,趙巡撫感覺十分侷促。
看著破敗的正堂塑像,趙巡撫說:“生平第一次知道,世間居然還有蛇王廟,蘇州百姓也敬奉蛇神?”
蔣師爺猜測說:“大概求其看家護院之意。”
望著為了安全重新被堵上的蛇門,趙巡撫又問道:“早先蘇州為何不開南門?任由蛇門堵塞?”
對於一個大城而言,在一個方向上沒有城門確實很奇怪。
蔣師爺笑道:“先前我翻閱本地風土記錄,一兩百年前,蘇州南城外十分荒涼。
甚至被當成亂葬崗墓地,沒有多少人從這裡過,所以這南門也就不用開了。
只是到了近些年,蘇州人口滋生繁茂,這邊才漸漸有了人家定居,田地也開闢出來。”
處理完政務後,趙巡撫在祠廟裡閒待著實在太憋屈,便決定微服私訪,出去走走就當散心了。
雖然蘇州城最繁華的地方在西邊,而東城外多是湖蕩,趙巡撫還是決定去東邊散心,可能比較喜歡湖景。
趙巡撫、蔣師爺以及若干護衛沿著南城牆外面一路向東而行,卻見前方有三岔路口,旁邊搭了個茶鋪。
恰好此時趙巡撫略感口渴,便進了茶鋪歇息。
沒想到就在這個城外路口茶鋪裡,居然還有說書先生。
趙巡撫不由得對蔣師爺感慨道:“蘇州人文之盛,可見一斑,連這郊外茶鋪都有人說書。”
卻聽那臺上的說書先生拍案道:“近期姑蘇城發生一件了不得之大事,南城門也就是蛇門又被封堵了,實在是駭人聽聞!”
趙巡撫和蔣師爺疑惑的對視一眼,沒想到說書先生居然說起這事。
臺下有人叫道:“這有什麼可稀奇的?你們這些說書的慣會故弄玄虛、誇大其詞!”
說書先生不屑的說:“你們這樣沒見識的鄉野匹夫哪裡懂的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