園圃及花林,跨出廊屋,景緻全然不同,迎面而來的,是座寬闊如湖的大池,池裡有畫舫、長橋和中央涼亭,數只長頸白鵝悠哉輕劃,池的對岸,才是嚴家人平時生活的主宅,區隔著送往迎來的當鋪鋪子。
他帶她走過長橋,來到池的彼端,那處佈局規整、設計巧妙的嚴家主宅。
“小當家沒交代該如何處置你,也不知道小當家心情轉好了沒,若沒有,你去找她,不過是送上門讓她遷怒欺陵,我看就直接把你交給李婆婆好了。”尉遲義轉頭,看見抖若秋風落葉的纖瘦姑娘,可憐兮兮的害怕模樣。一個曾經是金枝玉葉的富家千金,淪落為婢,難怪她會恐懼。
他停下腳步,等她跟上,再大剌剌拉起她冷冰冰的手,那是一雙未曾勞動過的玉萸,既嫩又軟,仔細感覺,不難發現她的輕顫。
“放心啦,嚴家裡全是些好人,沒有人會欺負你,你只要乖乖把分內工作做好就沒事了,嚴家唯一需要小心的人叫『 嚴盡歡』 ,她是整個嚴家最兇惡殘暴的傢伙,你只要避開她,非到必要時別同她說話,她吼哈吠哈,你就回她是是是是是,包準你在這裡吃香喝辣。”尉遲義安撫她,不希望她一臉將入地獄的沮喪。
嚴家不是龍潭虎穴,他在這裡長大,對這裡的眾人熟透透,大夥都是心地善良的好傢伙,她一個初來乍到的弱女子,大家會讓著她一點,說不定所有粗重工作都不會叫她沾呢。
“謝謝你……”謝謝他看見她的惶恐,謝謝他在她無比懼怕的時候,說出令她稍稍安心的話。
若嚴家當鋪裡的人都像他這般友善,那麼,她不害怕。
他出現在她孤單獨身的夢境中,與現實完全吻合,那個夢,是預知夢,是在隱喻地告訴她,她可以信賴他。
“李婆婆!李婆婆!有什麼吃的全端上來呀!”尉遲義拉著她鑽進廚房,便扯喉喳呼。
“義小子,還沒放飯哩!”一名滿頭斑斑白髮的老婦人從灶前抬頭,和藹臉上堆滿笑容,雖然一條一條皺紋清晰明顯,仍無損其笑靨可愛:“廚櫃上頭有幾顆早上剩下的饅頭。”
尉遲義將沈瓔珞領到李婆婆面前擺著:“李婆婆,她是新來的丫頭,你多給她照顧照顧。”再趕緊去拿廚櫃裡的冷饅頭啃,也分一個給她。
“你又帶丫頭回來?之前不就帶過一個了嗎?”別人是撿狗撿貓,他是撿小姑娘哦?
“之前那個是妅意塞給我,又不是我想帶,後來我不是也送她回赫連家去了嗎?這一個是小當家押回來的。”尉遲義一口就咬掉一大半饅頭,一嘴含糊。
“小當家押回來的?”李婆婆揚高白眉以及音調:“她是那個姓沈的?”風霜刻劃的眼尾輕眯,打量沈瓔珞。
是錯覺嗎?沈瓔珞感覺李婆婆方才與尉遲義說話時的和善怎麼……消失無蹤?
“對,她姓沈,沈瓔珞,沈府千金。或許剛來會有些笨手笨腳,你別太苛求她,慢慢教她。”
“那是當然。”李婆婆笑眯眼:“交給我吧。”
“李婆婆是廚房的掛名大總管,想吃哈喝哈,找她就對了,她雖然嘴裡會數落你貪吃,但另一手就會端食物送到你嘴邊。討好她,只有益處沒壞處。”尉遲義低頭,傳授沈瓔珞秘岌。
“嗯。”沈瓔珞連忙點頭,記下了。
“有誰想調戲你,找我替你出氣。”尉遲義拍拍自己胸口。
“嗯。”沈瓔珞不自覺隨著他豪氣的動作望去,不小心看見他藏在紅背甲下的胸肌,粉頰漲紅,目光快些挪開,慌亂頷首。
“有空再來看你。好好工作。”尉遲義趕著去找夏侯武威,問問他和嚴盡歡在鬧什麼脾氣,至少他這個慘遭嚴盡歡狠踹的苦主有權知道真相。臨走前不忘再交代一回:“李婆婆,好好照顧她呀。”
最後一口饅頭塞進嘴裡,還摸走第二顆,他才笑嘻嘻離開廚房。
沈瓔珞一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方才才安定下來的惶恐,隨著他的離去而重新浮現。
她已經……有好久沒有能依靠的感覺,雖然有嫻兒她們陪伴她,可大多數時間她們只能在一旁幫忙哭泣,而無法給予實質支撐,她還得撥冗安憮她們,告訴她們,任何事她都會承擔下來。天知道她有多恐懼。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家閨秀,衣裳有下人洗好熨好摺好,膳食有婢女端來布好,整日除了畫畫彈琴讀詩外,她什麼都不懂……她甚至是今天才知道原來廚房是長這副模樣……
站在尉遲義身邊,被他牽著,他的每一句話都在護著她,拜託李婆婆照顧她,別苛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