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憩的涼亭。昔日繁華的碼頭,因為南北戰亂的中斷而顯得略微清冷。此處雖然是在江水南岸,但是碼頭已經是北地轄區,按照南北停戰議和時的協議,此處乃是由北軍把守,用來運渡貨物的碼頭。許多南來的商客也是卸下貨物便匆匆離去了,是以此處涼亭也甚是清幽。
二人坐定後,環翠立刻提來小泥爐煮水,為二人沖泡香茶。
王昆急於知道玉珠的近況,便出聲道:“這一年來,未聽到你的訊息,我甚是擔心,眼看你從南地過來,難道這一年來,都是在外面遊蕩?”
玉珠不欲多言,然王昆之於她一直是如兄長一般的存在,自然也敷衍不得,是以半真半假道:“這一年來,我欲提高金石技藝,便四處尋訪名師……”
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完,王昆已經是眉頭緊鎖,輕聲道:“若你與他無事,他怎麼會任你出走一年之久?如今他已經是北方新帝,已經為九五至尊,你就算回去,他的身邊可還有你的位置?”
這一句正問到了玉珠的心事上,所以她也是斂眉不語。
王昆鼓足了勇氣道:“既然已經走了,又何必再回去,到時你也不過是入了一個比以前更大的牢籠罷了……珠兒,跟我走吧,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要與你一起白首偕老,再不分離!”說著,他抬手輕輕握住了玉珠的柔荑。
玉珠被王昆這突如其來的表白嚇了一跳,不由得連忙抽了手,可是卻看到王昆那俊秀的眼裡溢滿了傷感。
她不由得微微動唇:“……既然錯過了,你我都是往前看的,何必再苦苦追求破鏡重圓。看著你的身子調養安泰,我也可以不必替你擔憂,而我……你也不要為我擔憂。他雖然性情傲慢,有時混不講理……可是大多時候還是好的,若是他不變心,我……不想離開他……”
玉珠的言語輕輕,可是那最後一句已經道明瞭一切。王昆聽得真切,她說得是“不想離開”,而不是“不能離開”。
那個當初在王家,手握休書,與他依依不捨含淚道別的小娘子,終究是徹底地將他舍離了……王昆這一刻,突然又再次感到久違的心痛。
可是他心知道玉珠的情路以後必定崎嶇一場異常,身登高位的男人,對天下的一切唾手可得,該是怎麼得意地沉醉在京華奢靡之中?他視若珍寶的女子,可否會被那個手握至高權利的男人也呵護愛惜?
於是王昆慢慢說道:“我不會迫你,但是他若是日後六宮粉黛無數,你不必委屈自己,做那後宮裡的擺設,我會一直等你,陪你去過山林間你真正想過的生活。”
玉珠聽了,默默抬眼看著眼前這個面色泛白的俊美公子,鼻間竟是微微發酸,輕輕喊了聲:“王郎,我不配你等……”
王昆卻是衝著她笑著,輕輕地轉動著手裡茶盅,任那清亮的茶液漾著苦澀的微波……
短短寒暄之後,玉珠與舊人告別,慢慢地走出了涼亭,準備登船。
可就是目送了王郎的馬車遠去後,她一轉身卻正撞入堅硬寬大的懷中。
玉珠直覺這是一個高大的男人,連忙急急後撤,可是身形還未動,卻被那男人死死地鉗住了自己的腰部。
她心內一驚,抬起眼看時,卻是直直望見了一雙深邃而飛揚的眼。
眼前的男子身形魁偉高大,玉冠長簪,劍眉挺鼻,一身黑色的寬袍在江風中獵獵起舞。
只是男子昔日身上那種世家子弟的奢靡慵懶之氣,早已經被帝王的霸氣所取代,那一雙深眸裡滿是叫人猜不透的幽光,而此時,他便這般低頭定定地看著自己面前的嬌人,鼻息微微顫動,仿若準備隨時撕裂獵物的雄獅……
玉珠雖然一早便下定決心,迴轉北地直面男人積攢發酵甚久的怒火。可是她萬萬沒有料想到,還未渡過江水,他便如天降一般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分隔一年發酵出來的,不光是難以言表的思念,更是一重叫人不適的生疏之感。
她雖然與這男人幾許*,並生下一個兒子,可是驟然被他拉入了懷中,竟然一如初見一般,只覺得這個男人滿身的氣場叫人陌生得有些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