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聽松苑的上房內臥只有劉玉潔與沈肅二人,除了綠衣和綠染守在門外,其他僕婦皆值夜的值夜、回屋歇息的歇息,空間一時靜謐,沈肅坐在炕桌對面輕聲道,“潔娘,我有話對你說。”
劉玉潔傾身靠過去,只聽他道,“今年的誥命朝賀你不必去了。”
這是怕她撞上韓敬已?這根本不可能,且不說外命婦入宮覲見陣仗有多大,一路走過去,除了在乾正殿外遠遠的給帝王磕個頭之外,其他時刻皆入內宮覲見太后和皇后,外男進不去,外命婦也出不來。
但沈肅的話總是沒錯的,劉玉潔點了點頭,“那我稱病避開吧。”
“不,此事我已與阿爹商量妥當,自明日開始阿孃稱病臥床不起,你則留在家裡侍疾。大嫂邵氏乃內閣首輔邵昌辛大學士之嫡孫女、二嫂謝氏出自頂級門閥之一陳郡謝家,二人門第以及誥命品級都遠勝於你,留你在家盡孝也是理所應得。”
倘若那日姜氏不去,兩位嫂嫂自會與孃家人在一塊,內宮前朝牽一髮而動全身,若無謀逆大罪,即便是太后也是不敢得罪首輔與陳郡謝家,水能載舟亦能覆舟,何況還是兩股滔天巨浪,除非吃飽了撐的,但劉玉潔不同,她的父親畢竟是長安新貴,後起之秀,論根基遠不能與這些百年家族相提並論。
劉玉潔愣怔,隱約猜測到什麼,“三郎,你的意思是那天……可能有什麼事要發生?”
沈肅未置可否,卻反問她,“你還記得恭親王嗎?”
那是她前世的第二任丈夫。劉玉潔抿了抿唇,點頭,“記得,他……待我很好。”提起這個人她是既感激又羞慚,感激那些承蒙照顧的歲月,羞慚圍繞這個人展開的不堪過往。
像是發現了她的情緒,沈肅伸手輕撫她臉頰,溫聲道,“自從你口中得知恭親王迎娶你那年便身體有恙,後逝於你二十歲,我便與阜南道聯絡,提醒恭親王注意身體,周明的師兄不久前果然在恭親王的飲食中發現了柔然的芝草末。”
“這不是西域傳過來的尋常調味料麼?”其實也不算尋常,普通老百姓還是吃不起的。但劉玉潔一時參不透這其中的玄機,況且她前世也挺喜歡吃的,後來不知為什麼韓敬已不給她吃,她只當這是他對付自己的手段,不曾往深處想。劉玉潔恍然大悟,“難道芝草末有毒?”
沈肅搖了搖頭,“不。恭親王身邊並非無人,若是有毒之物,即便再罕見也不可能沒人察覺,而芝草末的確無毒,如此才令人防不勝防。你可知阜南道的木槿花,再常見不過的植物,此花清淡的味道以及花粉與芝草末混在一起被人體吸收作用不亞於砒/霜,但恭親王甚少直接接觸此花,只靠每年呼吸間接收那麼一點,就猶如一個人每日服用微乎其微的砒/霜,長此而往身體每況愈下,直至五臟六腑被毒物摧毀,殺人於無形,況且此毒……單以銀針試血的方法還驗不出。”
劉玉潔瞠目結舌,忽然想起韓敬已命她不準再吃混有芝草末的食物後又命人送了碗奇怪的湯藥逼她喝,她以為這是要滅口,掩蓋他對自己做的醜事,自然百般不從,誰知他竟趁機強行要了她,並告訴她這是避子湯,愛喝不喝。
劉玉潔惶然轉過頭,忙將話題一轉,“我明白了。這一世恭親王不會提前逝世,那麼沈家的背後相當於俱蘭和阜南道並立,元德帝絕不會因為寵信韓敬已而對沈家不利,這是要相互制衡麼?”
“這個局面不會維持太久,因為相互制衡的最終一定會有一方跳出來打破僵局。但這些都是次要的……”沈肅頓了頓,似乎再想如何對她解釋,慢慢道,“目前最不可思議,也最令我擔心的是龍椅上那個人究竟是什麼東西。”
自從元德帝下令命韓敬已任剿匪監察使,沈肅就覺得百般古怪,不合常理,當時就有個大膽的推測,那個人還是不是聖上?直到逃出山寨,潔娘告訴他韓敬已曾說:禍害遺千年,自不會輕易讓元德帝死。
好大的口氣!
但韓敬已並不是個說大話的人。
如果他這麼說了,那真說不定他已然做到。
掌握了帝王的生死卻又不曾取而代之,既印證了他說的“我對帝位沒興趣”,也令沈肅更加懷疑如今的元德帝到底還是不是元德帝?因為真正的元德帝即便被人挾持也不會無動於衷的平靜面對每一日早朝,更可怕的是他已經許久不曾臨幸後宮,只與那郭綵女廝混,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都彷彿韓敬已肚子裡的蛔蟲。
“我聽說江湖上有一種失傳已久的秘術——易容,兩個身形差不多的人戴上易容師所給的面具,即便他們的血親也難以區分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