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肅在那邊“新婚燕爾”暫且不提,元德帝卻對月心生感慨,上了年紀的人,再冷硬的心腸偶爾也會感性。
懷良知他心中所想,一面將冷掉的茶水撤去,一面重新蓄滿新泡的綠茶,“陛下何事這般煩憂,柔妃娘娘最會寬慰人……”
奴才就是奴才,只要見他有點不好便只會往他跟前塞女人。元德帝淡淡道,“朕心裡在想兩個人。”
“是。”懷良彎著腰,也不問哪兩個。
“朕在想小十七。”元德帝自行解答,“朕年輕的時候也曾做過沖動的事,被先帝用馬鞭子從保和殿一路打至乾清殿。”懷良是他身邊的老人,可以說從小服侍到大的,什麼帝辛秘史沒聽過,只見怪不怪的彎腰傾聽,換成尋常人多半要嚇尿。
“朕捱了打,再不敢對先帝賣弄小聰明。”元德帝沉聲道,“但心中多有怨懟,不過是一個女人,父皇為何就不能賜給我呢?你說十七現在是否也怨懟我?”
這話可要折煞懷良,他縮著脖子憨笑,“陛下乃真龍天子,普天之下誰敢怨懟。”
狡猾。元德帝不怒反笑,“張御史參了他一本,他不檢討反倒縱馬外城郭,嚇得張御史三天不敢上朝。”
“郡王還年輕,又生於皇族,有點脾氣才正常,還不都是您寵的。”懷良琢磨出意思,立刻賠笑。
元德帝的笑意卻忽然斂去,在燈火中忽明忽暗,“可你不覺得他太完美了麼?”
懷良一怔,“這……完美?”
“他總是壞的合朕心意……朕時常懷疑他究竟是太聰明還是太放縱?”元德帝嘆了口氣。
懷良乾笑兩聲,“奴才算是看著他長大的,斗膽點評一句,那是個聰明的,然這宮裡出生的人,誰又傻?所以那也就只是個聰明的孩子罷了,謀謀人,想……謀政……差、之、萬、裡。”
靜了半晌,元德帝重新展顏。
“陛下這一開懷,奴才的心裡也如沐春風啊!”懷良笑嘻嘻,“可惜奴才不識字更不通君子之道,要是劉大人在便好了,陪陛下殺個三五回。”
“十七也不錯。”
對對,郡王的棋藝也高明。懷良笑著吩咐小內侍傳韓敬已。
年輕人衝動來得快,去的也快。晾了韓敬已個把月,他又活蹦亂跳。起先元德帝還繃著臉,然殺幾個來回,沉鬱便洩了道口子,一掃而空。
元德帝問他還遺不遺憾?
遺憾總會有一點。韓敬已一面思慮棋局,一面道,“從前雖不能至,心嚮往之。”
“現在呢?”
“高山仰止,但觸不可及,希望沒了,我還努力什麼。”韓敬已看中一步,落子,橫掃一片,抬眸道,“所以我現在也沒那麼討厭沈肅,他這般快刀斬亂麻倒免去我不少麻煩。有時候念想真能害死人,既不讓得到,又讓我心存希望,長久如此,譬如永州的洪波,一夜沖垮石閘。”
元德帝心神大震,目如利劍,但從韓敬已清澈的眸中只看見兒女情長。
數日之後,通政司擬詔,授五皇子韓琦以冊寶,立為皇太子,正位東宮,以重萬年之統,以繁四海之心。懸念落定,元德帝希望諸位皇子高山仰止,止於觸不可及。
訊息傳到韓敬已耳中時,他正負手登高,“不過如此。明著勸他則是不臣之心,讓他自己決定了便是不受他人轄制的帝心難測。”真真兒的愚不可及。他俯瞰長安城下的繁榮,遠處山巒浩渺,煙波凌雲,正是秀麗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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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州報平安的家信令小姚氏母女三人歡喜不已,此外劉涉川還單獨寫了一封送至威寧侯府。
劉玉潔坐在窗前翻閱,唇瓣含笑,手邊是做了一半的布衣。
每思及囡囡,甚為惆悵,猶如遺失寶珠明月,如今嫁做人婦,願嬌寵如故。
阿爹不止會哄女人,更會哄女兒。劉玉潔心裡似吃了蜜一般的甜,忙要綠染磨墨,伏案回信,這一寫便寫了密密麻麻兩頁紙,全是瑣碎小事,譬如她住在聽松苑內院,園子和外院一樣大,草木葳蕤,繡球如雲;山耳貓還是那麼大,但更結實;府裡的下人都敬重她,其實勢利小人也沒什麼不好,只要自己得勢,拿捏的就是這種人。諸如此類,哪裡還像與父親聊天,更類似閨蜜。
生活步入正軌,她前世最為渴望的似乎唾手可得。
沈肅邁入,便看見這幅歲月靜好的美人圖,彷彿一支輕悠悠的蘆葦掃過心田,頓時暖意融融。
停筆發了會呆,再抬眸赫然發現磨墨之人換成沈肅。劉玉潔輕眨羽